著傳者:婉兒


第二頁

華笛爭鳴-7

  才第一日,便遇上了賊人,於是他們決定官道、小路並行,讓賊人無從確切掌握他們的行蹤。客店裡,眾人皆眾集在郭旭房中。「四周,我都看過了,目前我們並沒有任何被盯上的跡象。明日,我們在紹興鎮轉荒野小路。還是一樣,」

   郭旭頓了頓,轉向湘兒說道:「湘兒,向公子由你保護,其餘人,協助鐵衣抗敵。若是有個萬一,辛力,請你護著湘兒和向公子先走,我和鐵衣斷後。」話一說完,湘兒立即反對:「我不贊成。」郭旭問道:「為什麼?」

   湘兒又說:「我可以護著向大哥。但是郭旭,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應變能力,而是憑你現在的……根本無法對付普通的惡人,更何況,采玉要我多注意你的身子的。」鐵衣也說:「斷後…我一人行了,我想,郭旭,你就和湘兒、向公子、辛力一道先走吧!請你相信我。」

   郭旭嘆了一口氣,無奈的點點頭。郭旭啊郭旭,你何時變得如此不濟,還得要別人保護?郭旭暗暗捏緊了拳頭,下定了決心,我非回復成以前一樣不可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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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經過一夜的休息,眾人用過早膳後,收拾完成,便繼續南行。在中午時分,便轉入了小路。
這小路幽靜深明,陽光深深淺淺的透過了枝葉,灑在地上,形成淡淡的光影。湘兒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:「好美!!」探看四周,皆是一片綠意;聆聽四訊,又為一片鳥鳴,眾人竟都感到了愉快歡喜,暫忘了此行的險惡。

   鐵衣看著四周的老樹,不禁想起了小時候,他笑著說:「湘兒,你記不記得小時候,你最羨慕我和郭旭坐在樹上唱歌。我們叫你上來,你就是不肯,非要采玉和你一道才說好!」湘兒笑道:「我記得啊!我記得有一回,義父拿了梯子讓我上了去,後來他有事忙去了,便把梯子收走了,竟忘了我還在樹上。」

   湘兒沈緬在回憶的洪流裡:「我倒也迷糊,光顧著新鮮,還心想著,《非讓郭旭和鐵衣嚇一跳不可!》結果沒注意到義父把梯子拿走了。等到後來下不來了,才在慌。我好怕,怕得都哭了。」郭旭也笑著接道:「我知道,後來隔壁的小孩…是叫大郎吧!他還在樹下笑你,說你是猴子!」向無書好奇的接道:「後來呢?後來湘兒怎麼下來?」

   他這話問得不好,使得湘兒一陣紅暈襲上雙頰,引得郭旭鐵衣一陣大笑。「後來…鐵衣,你說後來怎麼了?」鐵衣笑道:「後來啊!我和郭旭輪番上陣到樹上去勸說,誰知,這小妮子就是不敢下來,以為我們和大郎一樣壞。」郭旭笑著接道:「更好笑的是,當時我和鐵衣都習武了,這丫頭不但不相信我們,竟然要求采玉上去接他。采玉怎麼敢啊?!後來,在沒有人能令他信任之下…他、他選擇自己摔下來!」

   說到此,郭旭早已笑不可遏。辛力在一旁聽了,說道:「六爺呢?湘兒,你也不信嗎?」湘兒道:「當時義父在忙啊!可沒空理我。」辛力道:「看來,要讓你相信一個人,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」湘兒說道:「有些事,是說不準的。此回同行的人,我都信。」向無書道:「到底,大妹子是相信自己多些。」

   向無書和湘兒所屬皆是名家,又是世交,所以湘兒和向無書是十四、五歲就認識的,情同手足,相知甚深,向無書聽了湘兒小時候的故事,只覺得自己的這個妹子,比自己所知的更加堅強。「唉!有誰知道呢!當初害怕的掛在樹上不敢下來的小孩,今時今日竟成了一位俠女。」辛力笑道。「所以說呢!這世上的事真是難以預料。」鐵衣笑著接道。話才一出口,鐵衣便愣住了…這話,好熟…好像是在什麼時候說過…天鳳!是天鳳說的。

  眾人一邊走,一邊談笑,鐵衣卻從此沈默了。他想起了和天鳳在一起的情景…「不過我從小到大,還沒有為人流過眼淚,沒想到會為了一個…」「一個什麼?」「為了一個專門欺負我、專門跟我作對的死對頭流了一大堆的眼淚。這世上的事啊!真是難以預料。」…天鳳,你可好?你要小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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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裡。
 
   天鳳獨坐在後院裡發愣…唉!鐵衣,你好不好?我好擔心你喲!你離開京城兩天了,到底是怎麼樣了?看著天空如此晴朗,而自己卻只能呆呆的坐著…沒有鐵衣的長風鏢局,好像沒有那麼有意思了。
  
   「鳳姑娘!」采玉打理了廚房一切,見到天鳳獨自坐在後院裡:他在想哥哥吧!而我…暫且拋下所有的心事,采玉走到天鳳身旁:「鳳姑娘,別發愣了,咱們上市集去走走。」采玉好意的說。看著采玉一片好心,也不好拒絕:「好!」於是兩人向街上走去。才正要出門口,卻見一名內侍總管匆匆忙忙的向鏢局走來。天鳳與采玉對看一眼,正奇怪,只見那內侍總管見到天鳳很快的迎了上來,微微一欠身,低聲道:「恕奴才無禮!」天鳳道:「沒關係的。怎麼了?你在急些什麼?是不是父皇要我回宮?」內侍總管道:「公主,皇后病重,惦記公主,請公主回宮。」天鳳一聽到"皇后病重"這四字,剎時臉色發白,母后…怎麼會呢?「我知道了,你先回宮,秉告父皇,我立即回宮!」

   內侍總管聽言,道:「是,奴才告退。」又是微微一欠身,回頭走了。天鳳握住采玉的手,向鏢局內奔去,采玉也就任天鳳拉著跑,他知道,現在天鳳心慌意亂,很多事沒想清楚,做的顛顛倒倒,也就沒放在心上。天鳳奔進房中,見桌上文房四寶皆已具備,隨手磨了磨墨,提筆就要寫字。「不濃的…我來吧!」采玉按住天鳳的手,伸手拿起墨條,在硯台上磨了磨,一邊道:「我知道你急,但是再急也是沒有用的…」天鳳看著采玉,眼底竟是慌意。

   見采玉磨好了,匆匆在紙上寫了字,放入信封中,交給采玉:「采玉,我…我沒有辦法待在這兒了,我得在宮中守著母后。這封信…請你替我交給鐵衣…謝謝你!采玉。」說罷,也不等采玉說些什麼,立即奔出鏢局,向皇宮跑去。
采玉望著天鳳離去的背影,心下一陣嘆息,這「情」字,折磨人啊!忽地,采玉一眼望見手上的信封,心下竟有了一計。隨即走向大廳,他知道,這事,定會讓六爺笑逐顏開!

  一進大廳,卻見六爺獨自看著空盪盪的大廳發著呆。「六爺!」采玉輕拍六爺的肩,六爺才被嚇了一跳,見是采玉,道:「采玉,你沒事嚇唬人啊?!你什麼時候進來的?」采玉笑道:「我早來了,只是六爺您發愣,沒得知曉。」六爺嘆了一口氣,道:「我是在想少局主和湘兒他們,不知道怎麼了?」采玉道:「我想,他們一定會很好的。」六爺一嘆,不答話。「六爺,鳳姑娘回宮了!」采玉試探的說。

   六爺奇道:「怎麼了?是不是太悶了?回宮也好、也好…」六爺話說到一半,忽轉頭對采玉道:「你說什麼?鳳姑娘回宮了?」采玉道:「是啊!似乎是皇后病了,想見鳳姑娘。」六爺才不管什麼,他心裡只有義女湘兒的安危問題。「采玉,你…想不想去找少局主?」采玉沒料到六爺會以此開頭,不禁羞道:「六爺,您說什麼啊?」六爺笑道:「我…喔!我沒說什麼。我說,咱們找鐵衣去。」采玉笑道:「那我去準備了。」語畢,轉身入內,準備去了。六爺輕撚鬍鬚,這下,他可放心了。

華笛爭鳴-8

  離開京城已三日了,除了第一日所遇的洪老三外,似乎再沒別人。這和郭旭一開始想的有些不同。 這日,眾人轉入了一條小徑,這小徑是通往官道的。走了半晌,眾人皆坐在樹蔭下休息。這林子茂密參天,微風陣陣,竟吹的眾人極是舒暢。「鐵衣,你覺不覺得,這事有些詭異?」郭旭和鐵衣坐得離眾人稍遠,郭旭忍不住想聽聽鐵衣的意見。
 
  「你是說這連日的事?」鐵衣說道:「我想,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!」鐵衣頓了頓,又道:「這洪老三雖武藝不精,但他心術不正、奸邪狡猾,上回讓他跑了,他不可能就此善罷干休的!」郭旭點點頭道:「我也是這麼認為,我擔心,這洪老三會放出風聲,讓更多人知道"月笛"的事。只怕在他的加油添醋下,許多不知情的人會因而插手。」

   鐵衣道:「這些倒是不用太操心,總之,「兵來將擋、水來土掩」。我擔心的是,那日洪老三說的靠山…」鐵衣忍不住想起第一日的情景… 「長風鏢局很了不起嗎?比起我那大當家的,只不過是囉嘍罷了。」洪老三被辛力節節逼退,仍口出狂言,絲毫不肯停歇。「是嗎?你倒是讓你的大當家來救救你啊!」辛力將劍抵住洪老三的肩頭,想嚇一嚇他。

   「…只怕…只怕我一喊出來,你們…都…都性命不保!」這話說的結巴,分明心中已有懼意。辛力微微一笑,轉頭對郭旭、鐵衣道:「你們瞧…」沒料到就在這時,郭旭鐵衣臉色一變,齊聲喊道:「小心!」原來洪老三趁此刻已然使了短刀欹近辛力,自不量力的想偷襲他。但怎能是"快劍辛力"的對手呢?!辛力右手微微一抬,劍尖已然指住洪老三的頸子。

   「大俠…大俠饒命啊!」洪老三嚇得手軟腿軟,欲振乏力,雙膝一彎,跪在地上。辛力又是笑了笑,才要放過他,卻見洪老三也沒站起,卻已很快的向後退了數丈。才知有個白衣人拎住了他的衣領,向後滑了數丈。只聽得白衣人憤然喝道:「孽畜,不知天高地厚,膽敢這麼放肆!」白衣人蒙著布巾,未得知其容貌。只見洪老三聽到這聲音,竟一聲也不吭,只是低著頭。白衣人轉而對郭旭等人道:「這事給各位添麻煩了,請各位英雄莫怪。」話一說完,也沒再說什麼,便拎著洪老三的衣領,使出輕功,消失在郭旭等人面前。

   「你說的是白衣人?」鐵衣點點頭。「我瞧這人似乎挻有分寸的。」鐵衣搖搖頭道:「有些事,是說不準的…郭旭,你別怪我多嘴。有時候,真的不能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。看到的,不一定是真的,你要用心去看。很多時候,你都是因此而受傷的。」郭旭點點頭:「鐵衣…」他拍拍鐵衣的肩:「我懂!」說罷郭旭站了起來:「我們上路吧!今晚要到興隆鎮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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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采玉和六爺收拾好了行李,便朝著杭州出發。「六爺,您說,我哥他們是走官道呢?還是走小路。」采玉問道。六爺不愧是老江湖,更不愧是長風鏢局的總掌櫃,對郭旭等人的心思了然於胸。「少局主為人一向謹慎,如果我沒料錯的話,他們必是官野並行。」采玉點點頭道:「嗯…那我們怎麼才能碰上他們呢?」

   六爺笑道:「傻丫頭,不論是官道還是荒徑,最終都是要到鎮江的。」采玉不解的問道:「可是六爺,我們怎能到鎮江才趕上他們呢?」六爺又是一笑:「采玉,你樣樣都聰慧靈巧,怎麼唯獨碰上少局主的事,你就糊塗了呢?」采玉害羞的低下了頭,一片紅雲襲上雙頰。六爺續道:「這路,少不了都會共同通往同樣的鄉鎮,算算時日,我們日夜兼程,三日後,必能在明景鎮和少局主碰上。」

   采玉點點頭道:「嗯!那我們走吧!」於是六爺和采玉向官道上行去。「六爺,不知道湘兒他們怎麼樣了?」一路走,采玉問道。六爺倒是很相信湘兒的能力。「放心,湘兒會沒事的,只是少局主…不知他的武功…」六爺不禁出神:「…不過采玉,你別擔心,他們離京不過三天,我們只要加緊趕路,定能追上他們。」采玉點點頭:「我知道。不過,郭旭交代我們得待在京裡,這會兒我們一現身,他心裡…」

   六爺阻止采玉說下去:「采玉,少局主就是怕你受驚,才不讓你去。六爺雖不是什麼高手,不過保護你是綽綽有餘了。」六爺又道:「不過你若是怕少局主生氣,我們就別出來,在一旁行了。」采玉忙道:「六爺,你別理我,什麼事,你決定便是了。」六爺道:「大小姐,人啊…面對情關總是這樣的,不是六爺我倚老賣老,只是見你如此,有些話想說說。」

  「六爺請說。」采玉認真的看著六爺。「采玉,有人說,咱們都失去了一半的心,終其一生,尋尋覓覓,為的是找到我們的另一半心。有人找對了,所以面對這情關,照樣理性;有人找了,不知對不對,拼拼湊湊半晌,所以在情關裡,失去了往日的風采…采玉,你為了這事,失去了你的靈慧。以前,還瞧不大出來,現在,可就清清楚楚的浮在眼前了。」采玉聽了,低下了頭:「六爺,其實我都知道,只是,不由自主的就會想到了。」

   六爺拍了拍采玉的雙肩,安慰的說:「六爺不是怪你什麼,只是你愈是在意,就愈是不自在。湘兒常對我說,打開心懷,就愈是顯得自在如風。」采玉笑了笑:「湘兒就是這麼自在如風。」六爺嘆了口氣:「采玉,我擔心你為情所苦。我更擔心湘兒會終其一生,就跟著鏢局保鏢…」六爺接著又說:「這丫頭,從小就只相信你,現下長大了,性子就像個男孩兒似的豪爽重義,真不知那天才有個人能制住他如風的性子。」

   采玉笑道:「湘兒自小就是這樣了,像風一樣,自在來去…倒真像他自兒個說的~自在如風。」六爺道:「我就是擔心這個。」采玉道:「六爺你放心罷!我會和湘兒說說的。何況,湘兒是個靈秀的女子,又是花意年華,想必有不少傾心者,您就別操心了。」「但願如此。」一路談談笑笑,很快的就到了紹興鎮。休息一夜,二人際續南下。

華笛爭鳴-9

  天鳳輕輕的扶著皇后躺下:「母后,您好好休息,鳳兒退下了。」說罷,天鳳替皇后蓋上了絨被,轉身就要走出寢宮。「鳳兒…」聽見皇后的叫喚,天鳳轉身又走回皇后床前。「母后,怎麼了?」天鳳關切的問道。皇后慈愛的笑了笑,費力的坐起身,握住天鳳的手:「鳳兒,母后好很多了,有話想和你說說。」

   皇后頓了頓,伸手憐愛的撫摸著天鳳的臉頰:「鳳兒,你已經年介十九了。自從你離宮回來後,我和你父皇,都覺得你變了,已經長大了。」天鳳笑了笑,沒說什麼。現在他心中除了皇后的病情和鐵衣的安危之外,就什麼都沒有了。「鳳兒,我和你父皇都覺得,你已經長大到可以婚配了…」天鳳猛然頭一抬,忙搖頭道:「不…鳳兒還小,還不想要離開你和父皇嘛!」皇后笑道:「傻丫頭,你還想騙母后啊?!如果真的不想,你怎會三番兩次偷跑出宮?」

   天鳳倚在皇后的膝前,撒嬌道:「母后,不一樣啦!鳳兒只是貪玩嘛!…難道,你和父皇捨得鳳兒離開你們嗎?」皇后寵愛的擁住天鳳:「當然不想啊!鳳兒,你是我和你父皇的心頭肉、是我們的掌上明珠,不管怎麼樣,母后還是喜歡你在身旁啊!不過,女孩兒長大了,總是要出閣的,就算是公主也是一樣的…」

   天鳳心裡暗叫糟糕,只聽得皇后又續道:「你父皇啊!已經開始物色對象了…滿朝文武,英勇將士,總是有合適對象的。」天鳳一聽,心裡一慌,喊道:「母后,鳳兒不要駙馬,鳳兒只要一生陪著母后和父皇,就已足願了。」皇后豈不知天鳳的心事,但仍是故作痴傻。他心知天鳳已有意中人,雖不知為何人,但幾乎可確定必為宮外結識之江湖俠義。

  「難道不想再出宮嗎?」天鳳呆了半晌,才為難的道:「…只要…偶爾讓我出宮去就行了。」這話說得即艱難,要他不見鐵衣,簡直比登天還難。皇后笑了笑,天鳳又道:「若是非要鳳兒出閣找個駙馬,非得要我自個兒選不可…我只是不想嫁個老八股悶死自已罷了…」天鳳有些試探的說道。皇后輕輕的笑道:「別這樣說人家…不過鳳兒,你倒是說說看,什麼樣的人才不叫老八股?什麼樣的人才不致悶了你?」

   見皇后臉無異色,天鳳說道:「此人一定是個會武藝的江湖俠義之士,他要會說新鮮話、要會打強盜、要會烤衣服…」聽到此處,皇后奇道:「烤衣服…?」天鳳一時說溜了嘴,急硬轉道:「…是啊!…烤衣服,我嫁了他,衣服溼了才有人烤…」皇后見天鳳轉得可愛,心知,這一切必定是天鳳意中人的模樣,笑道:「傻丫頭,你還道衣服是用烤乾的嗎?衣服,有人洗,自也有人晒,不是烤乾的!」

   見天鳳一臉害羞模樣,皇后忙道:「還有呢?你多說點,讓父皇替你留意。」天鳳想起鐵衣,臉上泛起甜甜的笑意,輕輕的說道:「還有…我一定要很愛很愛他,他也會很疼很疼我…一個平常英勇剛正的俠士,對我卻十分十分的溫柔…」天鳳不禁沈浸在回憶中。皇后故意道:「這般人就像訂做似的,教你父皇上何處找去?」天鳳忙道:「不急不急…如果沒有這般人才,鳳兒就不嫁了,你們別忙了…。」

   皇后微笑的點點頭:「好,母后知道了。我累了,你也去休息吧!」天鳳輕輕的扶著皇后躺下:「母后,您好好休息,鳳兒告退。」天鳳輕輕欠一欠身,轉身走出寢宮,向御花園走去。殊不知,寢宮裡皇上正從帷幕後走出,和皇后相視一笑。

   「皇后,還是你行,三言兩語便知鳳兒心事。」皇后輕輕的下了床,欲向皇上欠身,卻被皇上攔下。「還早呢!鳳兒始終不肯說出來。大概是怕我們阻攔吧!」皇上原本笑盈盈的臉龐,卻沈寂了下來:「唉…這…鳳兒是朕的掌上明珠,朕怎能放心把他交給毫不相識的人呢?」皇后道:「皇上,臣妾深知皇上的苦惱。皇上您希望鳳兒快樂,卻又怕鳳兒吃苦,這也是臣妾心裡的事啊!」

  皇上點了點頭:「是啊!朕就是煩惱這事。若是朕找了個自認的駙馬給鳳兒,只怕他會逃跑。但是,這人到底是不是個可以相信的人呢?鳳兒涉世未深…」皇后道:「我想,鳳兒相識的人,大多都是長風鏢局的人。皇,這長風鏢局不是立過幾件功勞嗎?想必不是什麼邪惡之徒。」皇上道:「人心難測。不過…若真是長風鏢局的人,倒是可以封個官位。」

   皇后搖了搖頭:「不,皇上。臣妾想,這長風鏢局的人,皆是自由俠義,怎會受這官位的封賜呢?」皇上又皺起了眉頭:「這也不行,那也不行,教朕怎麼做?」皇后輕輕的走到皇上面前:「皇上…」他微笑的給皇上一個鼓勵:「一切順其自然吧!」皇上點了點頭:「也只能如此了。」皇上心煩的,除了公主的事,還有倭寇的事等著他心煩呢!「皇后,這鳳兒的事,就請你多多管著些。」

   皇后笑道:「皇上請放心,就請皇上安心的處理政事吧!」皇上點點頭:「嗯!」天鳳在御花園裡,心裡正煩著方才皇后說的事…不會的,父皇母后最疼我了,我開了口,就不用怕會嫁給別人了。他卻不知道,天下父母心,他的父母正為了他的事頭疼呢!

華笛爭鳴-10

  一切正如六爺所料的,日夜兼程,采玉和六爺果真在第三天趕到了明景鎮。明景鎮上繁華熱鬧,到處皆是人車喧嘩,客舍旅店林立著。「六爺,您說,郭旭他們是投身在何處呢?」六爺笑了笑:「丫頭,不用找了,你瞧,那不就是嗎?」順著六爺的手指一瞧,果然正是郭旭一行人,正從一家酒店裡走出。

   采玉一高興,就要向前,卻被六爺拉住。「采玉…」六爺對采玉擺了擺手。待郭旭等人走遠了,采玉忍不住迴身問六爺;「六爺,這是為什麼?」六爺道:「采玉,我說,你還真是糊塗呢!你不是怕少局主不高興嗎?瞧他們模樣,定是有要緊的事要辦,這會兒咱倆現身了,少局主的一些人事安排,只怕便要變改。」

   采玉點了點頭:「嗯!是采玉糊塗了,多謝六爺提醒。否則,郭旭可要為難了。」采玉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,輕輕的說道。「好啦!現下,咱們可以投店了。」六爺和采玉併肩向郭旭一行人投宿的店裡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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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這夜,月光如水輕洩了一地,照了一院的月明。用過了晚餐,郭旭獨自一人來到了後院。望著滿庭月影,不禁想起了京城。離開京城早已六日,不知鏢局怎麼樣?不知采玉…怎麼樣了?郭旭嘆了一口氣,坐在院中小木桌旁。想起連月來的事,恍如隔世。怎麼也想不到,一個俠名滿江湖的長風鏢局少局主,一個愛武之人,如今,卻不能再使劍…思及此,郭旭心裡憤然不平,右手切掌向桌角拍去。

   只聽得脆然一聲,桌角已然掉下三角形狀的木塊。只見那切口平平整整,就似用劍削下似的。郭旭心下一喜,看著自己的雙手,這雙手似乎恢復了往日的生命一般,此刻正充滿了力道。他拔出身上配劍,在小庭中舞了起來,似乎要把這陣子沒用劍的時日補上似的舞個不休。

   劍光閃如白花,與月光溶成一片,剎時落英繽紛的春景,在這小院中盛開。不知何時,劍光中籠罩住了一個一身黑衣的影子,隨著郭旭的劍舞動。那身影輕巧躍動,極力的閃避著郭旭的劍,但卻又不願離開這片光影,似是要陪郭旭練劍似的。「好…既然你無惡意,我也就不客氣了!」郭旭在心裡想著。他想不透這人是誰,於是當下加快了速度,往那身影的頭上削去。那人像是一驚,急忙彎下腰,卻已然來不及。郭旭把劍輕輕一挑,已將黑衣人的面巾削去。

   只見那人的一頭長髮如飛瀑般的奔散而下,郭旭就著月光向前一望,猛然一驚,只見此人膚白勝雪、端顏秀麗,這身前之人竟然便是采玉…此刻正含情微嗔的瞅著郭旭。「采玉…怎麼會是你?你…你沒事吧?」郭旭緊張的上前握住采玉的雙肩,檢視著是否傷到了采玉。「我沒事。」采玉輕輕的笑道。見郭旭這麼緊張自己,心裡不禁泛起一絲絲甜意,即使他只是為著青梅之情、竹馬之誼,也是足夠了。

  「采玉,你怎麼能這麼冒險呢?萬一我傷了你…我…」郭旭說不出話來。「不會的,我知道你不會的。」采玉將頭微微一偏,不願正視郭旭,輕輕的說道:「就算…就算是有個萬一,這也是我自己願意,我不會怪你…」采玉不禁紅了雙頰,這番話,是他心中千迴百轉的心語,這下說了出來,可要花一番的力氣。郭旭心下一動,伸手將采玉擁入懷中。

   「采玉,你…你怎麼這麼傻?」采玉輕輕的說道:「什麼傻不傻的?…看月亮吧!今夜月色如此動人,教人不能不看。」兩人相依在院中,心中都是無限幸福!「采玉,你怎麼會到這來呢?」郭旭好奇的問道。於是采玉將事情經過說了一次。「郭旭,你的武功…」談到這事,郭旭心裡愉快,說道:「沒想到,會恢復的這麼快,方才你也瞧見了,我已恢復三、四成了。」

   郭旭看著自己的四肢,喜道:「想必假以時日,加以調養修練,定能盡數回復。」采玉也高興的說道:「真是太好了!郭旭,這麼一來,你又能使劍了!…對了,咱們該去找六爺了,六爺和我分頭來的,此時,應是在我哥的房內才是。」郭旭點點頭。兩人向鐵衣房間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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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眾人果真都在鐵衣房內,見到采玉和郭旭自外走來,鐵衣喜道:「采玉,你來啦!」又向采玉身後張望,分明有話要說,卻沒說出口。采玉知道鐵衣在想什麼,便看了六爺一眼:「六爺,你沒說嗎?」六爺道:「我才剛來呢!」於是六爺向眾人說了事情經過,只不過將皇后說成了"天鳳的母親"罷了。鐵衣雖沒說什麼,卻是有些沈默了`。
  
   「明天起,所有的人事皆要重新分配。若是有遇敵,請六爺和采玉、湘兒、向公子先走。我和鐵衣、辛力斷後。」眾人皆是點了點頭。「明日轉小路往山東,夜裡在山神廟裡歇著,第二日起程走官道,就可到山東了。」郭旭向眾人說明了明日路線後,夜色已深,眾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。
 
   采玉見眾人都離開了,輕輕的走到鐵衣身旁:「哥…」鐵衣一轉身:「采玉,怎麼還不去休息?」采玉拿出了天鳳寫的信,交給鐵衣:「這是鳳姑娘給你的。他說他要回宮看母親,恐怕不能等你回來,要我把這信給你。」鐵衣點了點頭:「謝謝你,采玉。早點休息!」采玉轉身帶上了房門,回自己房去了。鐵衣展開了信,只見信中只有四個字,卻包含了千言萬語:願君珍重。鐵衣凝視了四個字半晌,伸手握住胸前的苦難佛,極是珍重的將信放入懷中…天鳳,你放心罷…。

華笛爭鳴-11

  翌晨,眾人整裝出發。
  這一日天日陰沈,似是天將大雨,風沙紛飛,「山雨欲來風滿樓…」見這天色采玉忍不住說道:「真是氣象萬千!」湘兒也道:「是啊!你們瞧,這雲腳都長毛了,不久定要落雨了,咱們得快點找個地方避避。」眾人見此情正是湘兒采玉所說的,風雨欲發。但此刻身處一大片荒原,豈是說避就能避的。

   郭旭蹲下身,抓起地上沙土,任由沙由手中流洩,隨風而逝。「此處曾是一片鹹水湖…」郭旭感到手中沙質含有鹽質,凝神半晌…這地方似乎和某一個點有關,卻偏偏想不到這點是什麼…忽聽湘兒和向無書齊聲喊道:「此地不宜久留!」眾人來不及細想,更來不及動作,四週卻已被身著灰布長衣的蒙面人包圍了。

   這批人身手迅速,行動中更聽不到半點聲響,想必是訓練有素的好手。忽聽到一串如銀鈴般甜美的笑聲:「只怕你們是來不及了!」接著便從灰布蒙面人群中走出了一個白衣少女,只見他年紀甚小,卻已然有傾國傾城的姿容了。他輕輕的笑道:「各位英雄,你們好啊!」白衣女子笑的極是燦爛甜美,似乎要把人溶化似的,尤其言語更是天真萬分,實在不像是能統領這麼多高手的人。

   似乎無法預料所謂的敵人是這麼一個年輕可愛的女孩,郭旭等人都該不知怎麼應付,尤其是不知對方來意,更加無法開口說些什麼。「聽說各位有一把玉笛,可不可以借我看看?」白衣少女極有禮的笑著問道。「請問姑娘怎麼稱呼?既然是要借,怎麼找了這麼多人來?」湘兒站了出來,笑著問道。

   白衣少女驚異的望著湘兒半晌,忽然語出驚人的說:「你…你認識華大哥是不是?」湘兒奇道:「什麼華大哥?我可不識得。不過,小姑娘,你還沒有回答我啊!」白衣少女仍是不肯放棄:「你騙我的罷!華大哥房裡分明就有你的畫像。」這下不止湘兒好奇了,連其他人也甚感奇怪。「小姑娘,你說,你的"華大哥"有湘兒的畫像,可是湘兒可是半點都不認識"華大哥"啊!」采玉亦出面說道。

   只聽得白衣少女自言自語道:「莫非是我記錯了?不可能啊!分明這麼像…」白衣少女陷入了沈思中,似乎是不想出個結果便不罷休似的。忽然有個灰衣人附耳在他身旁說了幾句話,聽了灰衣人的話,白衣少女猛然一抬頭,道:「對了…你們到底會不會借我笛子呢?」湘兒道:「我方才問的問題,你還沒回答呢!」白衣少女搔搔頭,不好意思的笑問:「你問了我什麼?」似乎是忘了呢!湘兒只得再重複自己的問題。這少女的身份令人感到懷疑,不問個清楚,往後若有了事,還得麻煩呢!

   白衣少女笑道:「喔!我叫月牙兒。」眾人對望一眼,均感奇怪,怎麼會有這種名字,莫不是小名?!且這名字取得極是特殊,似乎是有別的含意似的。「怎麼了?笛子能不能借我?」向無書奇怪的問道:「月…月牙兒姑娘,不知你借這笛是要做什麼用呢?」

   向無書話一出口,卻見月牙兒已然笑彎了腰:「…別…別了,別叫什麼姑娘來姑娘去的,要嘛!叫我月牙兒便得了。」月牙兒素來討厭別人對他的稱呼這般拘謹,就算對方只是個陌生人。「其實,也沒有什麼啦!只不過是聽阿三伯伯說,這笛兒很是漂亮,音樂悠揚,所以我才想借來看看罷了。」眾人一聽這"阿三伯伯",便已猜到了幾分。辛力故意問道:「這"阿三伯伯"是什麼人呢?」只見方才月牙兒身旁的灰衣人正偷偷摸摸的向後退去。

  「阿三伯伯,你別走嘛!」月牙兒拉住了身旁的灰衣人,「你們瞧,這就是阿三伯伯囉!」月牙兒並不知道他所謂的"阿三伯伯"和郭旭等人有過節,還甚是愉快的笑著替他們介紹。郭旭等人向那灰影望去,卻見布巾下的雙眼竟是那熟悉的狡猾。可不是嗎,正如他們所料,這"阿三伯伯",正是那日被"拎走"的洪老三。

  洪老三可想不到,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,這月牙兒竟是如此的有主見,而且和郭旭這幫人交起朋友來了,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。

  「洪老三,好久不見!」郭旭笑著向洪老三招呼。洪老三見情勢已不可避免,索性一把扯下臉上的布巾:「郭少局主,近來可好?」郭旭道:「託您的福,除了您的招呼外,一切安好。」此刻月牙兒插嘴道:「怎麼?你們見過嗎?」鐵衣對這月牙兒的親切可愛頗具好感,覺得這其中定是洪老三挑撥所致,便笑著回答道:「是啊!」月牙兒看著鐵衣,只覺這人特別親切,不禁起了結識之意,便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
   鐵衣答道:「我叫程鐵衣。」月牙兒輕輕的笑道:「程鐵衣…好倔強的名字!你看起來也不是很兇啊!…既然大家都見過,我也知道了你的名字,這笛子借我瞧瞧成不成?我會還的。」鐵衣道:「這事兒,我說了不算。笛子不是我的。」辛力接道:「月姑娘,我瞧你帶了這麼多好手,不像來借笛子,倒像來劫笛子的。」

   月牙兒輕輕的嘆了一口氣,像是極是無奈的說道:「唉…第一,別叫我"月姑娘",我不姓月。第二,是阿三伯伯說的,這笛子很多人要搶,要多帶些人來保護這笛子。」六爺早由湘兒轉述得知了洪老三的事,此刻不禁開口:「果真又是洪老三搞的鬼!」說罷轉頭對月牙兒道:「小丫頭,很多事你不會明白的。這會兒我跟你說罷,你的阿三伯伯前幾日對我們不起,這會兒我們要動手,你明不明白?」

   月牙兒道:「阿三伯伯很好啊!你能不能說清楚啊!?」此刻洪老三卻道:「大小姐,別忘了,你是來借笛子的!」眾人見這洪老三如此卑劣,連這麼清純善良的少女都要加以欺騙,不禁都為之氣結。辛力不愧對快劍的名號,才一眨眼工夫,辛力的劍尖便已指在洪老三的頸上了。洪老三失聲道:「放肆!有我大小姐在此,你竟敢…竟敢…大小姐,救我,救我呀。」

   半晌,竟是重複著同一句話。「喂!你這人,怎麼這麼不講理啊?阿三伯伯那裡開罪你了,你為什麼這麼對他?」辛力道:「月…月牙兒,方才便已說了,很多事你不明白,這人曾對我們施以詭計,想對我們不利。但是上回讓他跑了,這回,我們不能輕易放手。」但眾人均是想不到,這月牙兒瘦瘦弱弱,年紀雖小,但所習武藝,已甄上乘,片刻便已擋在洪老三身前,辛力的劍尖已然指住月牙兒的咽喉,相距不及一吋。

   原來月牙兒念在洪老三對他種種迴護,殊不知洪老三的別有用心,還道是真疼愛自己,於是方才一瞬間推開洪老三,閃身護住他。「月牙兒,你…」月牙兒道:「請你先說清楚吧!」沒有人願意傷害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,但卻都不知如何啟齒。

華笛爭鳴-12

  四周灰衣人見主有難,紛紛拔出配劍想救人,月牙兒手輕輕一擺:「沒事的 。」於是灰衣人退了下。忽聽得一聲怒喝:「月牙兒!」聽到這聲音,月牙兒的頭不禁縮了一縮,一副頑童被父母抓到的樣子,輕輕向後一退,轉眼離開了辛力劍尖一尺餘,辛力也縮回了劍,還劍入鞘。只見一個白衣人已然站在月牙兒身旁。

  「爹…」那白衣人雖已是中年,但眉目清朗,頗有浩浩正氣。白衣人伸手抓住了洪老三衣領,轉向郭旭等人拱了拱手,說道:「各位英雄,小女太過頑皮,打擾了各位,還請各位英雄見諒。」郭旭道:「不會,令嬡天真可愛,並未有任何失禮之處。」白衣人笑了笑說道:「在下凌傲翔,身居凌雲山莊,不知各位願不願意到凌雲山莊一敘小坐?」

   聽見凌傲翔這麼一說,湘兒和向無書相互望了一眼,登時疾奔而出到凌傲翔身前一欠身,同聲道:「晚輩向無書、柳湘兒拜見凌世伯。」只見凌傲翔一臉狐疑,問道:「這…」湘兒道:「晚輩師承江蘇柳家。向大哥是出自杭州華家。」凌傲翔驚喜的說道:「原來是畫屏師侄的徒兒和華家師侄的家人。」接著轉而向向無書問道:「不知如霜好不好?」向無書輕輕的點點頭:「多謝凌師伯關心,主人的身子好了很多。」凌傲翔點點頭道:「自然,華家的內功是舉世無雙,即使不能盡數回復,想必保持身子是行的。」

   說罷又道:「既然是世交師侄,不知各位英雄可否願意到凌雲山莊一敘?」郭旭和鐵衣對望一眼,才道:「既然凌老爺盛情難卻,爾等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了。」凌傲翔笑道:「多謝各位賞臉。」卻轉而向月牙兒道:「月牙兒。」聲音充滿了威嚴。月牙兒拉住凌傲翔的手,撒嬌道:「爹,怎麼這麼兇嘛!」凌傲翔道:「你還有話好說?你這丫頭,怎麼這麼不聽爹的 話?」

   月牙兒把頭一甩:「我又怎麼不聽話啦?」凌傲翔道:「還要爹說嗎?我把你阿三伯伯囚禁起來,自是有爹自己的原因,你怎麼又把他放出來了?」月牙兒不肯說話,他不願讓凌傲翔知道,自己這回出來又是洪老三的聳恿。怎知凌傲翔早已知情,他知道洪老三天性狡猾,必是用言語詭計讓月牙兒放了他出來,又讓月牙兒知道這月笛的事。他也不多說什麼,拎著洪老三,向郭旭等人道:「各位英雄,請隨凌某前去凌雲山莊。」凌傲翔手一揮,月牙兒帶來的灰衣人皆隨著凌傲翔走。

   郭旭等也隨著凌傲翔的身後走去,月牙兒卻是站在原地硬是不肯動。月牙兒雖是天真活潑,但個性卻也是十分的倔強,此刻正生著氣,就是不肯移動一步。鐵衣見月牙兒孤伶伶的身影,心下不忍,輕輕的拍了拍湘兒的肩,向月牙兒的方向一指:「湘兒…你說怎麼辦?」湘兒笑了笑:「你先走吧!讓我來。」說罷,湘兒向月牙兒走過去。

  「月牙兒。」回應湘兒的卻是一片靜默。湘兒繞到月牙兒面前,卻見月牙兒眼眶裡早已蓄滿了晶瑩的淚珠,但他卻咬緊了自己的下唇,硬是倔強的不讓眼淚滴下。湘兒看了心疼,這是怎麼樣的一種倔強啊?!月牙兒別過臉,不讓湘兒看見自己的臉。「小師妹,你這又是何苦呢?」湘兒攬住月牙兒的肩,輕聲的說道。半晌,湘兒終於聽見月牙兒說道:「我…我知道是我太任性了。可是…」湘兒伯了拍他的肩頭,鼓勵的說:「可是什麼?」月牙兒道:「可是,我就是覺得我自己受委屈了嘛!爹從來不肯聽我說。」

   湘兒道:「可是,我瞧凌世伯很疼你啊!」月牙兒猛點頭:「是,爹很疼我。可是,我就是不覺得我有錯,他偏偏說我不對…算了,你不是我,你不會懂的。」湘兒笑道:「你怎麼知道我不懂?」月牙兒瞪了湘兒一眼,說道:「你不是惠施,我更不是莊子,我不想跟你來一場濠梁之辯。」湘兒輕輕的說:「父母做事,都有自己的原因,總之,都是為子女好的。

   只是,他們只急著要幫子女,卻不知自己的方法會讓子女誤會了。你覺得自己對,相對的,凌世伯也認為自己對,事情有很多面,一人看一面,所以感覺的不一樣。你爹是真的疼你,他定是為了你好,才會這麼做的。」月牙兒點點頭,道:「其實,你說的我都懂,只是脾氣上來的時候,又怎麼顧得到其他?更遑論要設身處地了。」月牙兒用手背去擦乾淚水,續道:「我知道爹是為了我好,可是…」

   他握住湘兒的手說道:「湘兒姊姊,我是一副臭脾氣,我自己知道的。我性子急,又悍、又倔,所以我才跟我爹生氣,不管是不是我錯,我都生氣,這性子是改不了了。或許,你們會以為,我是長不大,我這氣,是大大的不必要,可是我有我自己的理由,不管你們怎麼看我,我都是這樣。」月牙兒輕輕的說道。湘兒挽著月牙兒的手,柔聲說道:「我懂的。你還回不回去?」月牙兒說道:「生氣歸生氣,飯怎能不吃。」湘兒拉著月牙兒:「那就好了,我們走吧!」月下,一雙麗人向凌雲山莊走去。
***
  眾人隨凌傲翔來到了凌雲山莊,都忍不住要讚嘆。只見凌雲山莊果真是凌雲騰霧,矗立在山頭,四處圍繞著雲霧,山莊旁更有著一彎細流,源源的向山下流去。白霧迷離,別有一番情緻。
采玉走到溪水旁,輕輕的掬起一捧清水,剎時冰涼之意流貫全身。這彎細流是春雪融化後化成的流水,自是冰涼清澈。

   郭旭遠遠望著采玉,只見采玉身著淡色藍紗,膚白賽雪,彎腰輕掬溪水,眼前情景竟是美不勝收,忍不住輕聲道:「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。所謂伊人,在水一方。」不意竟被身旁的鐵衣聽見了 :「何不"溯迴從之",是怕"道阻且長"嗎?」鐵衣瞪視著郭旭,似是在責怪他的采玉的不積極。「宛在水中央。」郭旭接著說道。「只怕"宛在水中央"的人是你吧!」

   郭旭輕笑搖頭:「鐵衣,你和我爭些什麼呢?良辰美景,何不放開心懷?」鐵衣道:「你不必逃避我的問題。」此時采玉走來:「你們在吵些什麼?凌老爺喊我們進去了,湘兒和月牙兒都一同回來了,你們還發什麼愣?」郭旭道:「不就是為了…」鐵衣怒目瞪視郭旭道:「郭旭!」郭旭只得住了口,鐵衣對采玉說道:「沒、沒什麼。咱們進去吧!」

華笛爭鳴-13

  眾人隨凌傲翔進了凌雲山莊。只見園中繁花盛開,一片春鬧意。凌雲山莊全都是木造建築,此刻呈現出一片古樸的氣息,雕樑畫棟,美不勝收。

   「歡迎來到凌雲山莊,各位無須客氣,儘管當自己家行了。」凌傲翔笑著說道。辛力環顧四周,只覺這凌雲山莊華而不奢,頗有氣質,忍不住讚道:「凌老爺好有品味,凌雲山莊果然不凡!」凌傲翔笑道:「願能有賓至如歸之感。」愈聽這口音,鐵衣和郭旭就愈感熟悉,卻不知如何形容這感受。 後院的石桌上早已擺滿了精緻的酒菜,旁邊擺了一張古琴。

   眾人入了座後,凌傲翔說道:「請各位盡情的享用凌某為各位準備的酒菜,今晚就請各位屈住於此吧!」鐵衣拱手道:「不敢。凌老爺你客氣了。」向無書看了看四周,問道:「凌世伯,怎麼不見小師妹?」凌傲翔嘆了一口氣,說道:「月牙兒在屋裡,待會兒就出來了。這小丫頭,一定給你們添麻煩了。」鐵衣說道:「不。令嬡天真活潑,這回的事,定是洪老三所指使。」

   凌傲翔點了點頭:「不錯。這洪老三本性狡猾,油嘴滑舌。月牙兒小時候我沒注意,竟讓這洪老三和月牙兒親近起來了。月牙兒對他是愈來愈聽信,還以為這洪老三是真心待他好。」凌傲翔嘆了一口氣:「你們是俠義之士,我也不怕和你們提起。月牙兒的親娘走的早,這小丫頭自小沒了娘,我心疼他,就是把他寵壞了,他現在才會這麼任性。」

   忽有一個白影飛奔了出來:「誰在這說我的壞話?」說著,摟住了凌傲翔的頸子,笑嘻嘻的說道。「丫頭,別在人家前鬧笑話。」月牙兒不管凌傲翔說些什麼,轉身搬了一張凳子,坐到鐵衣旁邊:「程鐵衣,你是不是很兇?」鐵衣驚異的望著月牙兒:「怎麼說?」

   月牙兒道:「你的名字很倔強!」凌傲翔忍不住笑出聲:「丫頭,我看是你比較兇吧!堂堂長風鏢局的二少局主,被你這小丫頭直呼名諱,還被你說很兇,人家不和你計較,是二少局主大量,你別得寸進尺。」鐵衣笑道:「怎麼會呢?」接著便答了月牙兒的話:「我這人一向是就事論事,直來直往,我想正因如此,所以比較不容易親近吧!」

   月牙兒手支著下鄂:「不會啊!我覺得你對我滿友善的!」采玉笑道:「我哥的脾氣是被人磨平的。」郭旭也笑著說:「他對你這種性子的小丫頭,最是沒輒。」郭旭說完,還忍不住瞄了鐵衣一眼,卻見鐵衣一雙眼像是要射穿他似的看著郭旭:「郭旭、采玉…」鐵衣早就習慣自己的妹妹幫著郭旭,但此刻也忍不住要生氣采玉和郭旭一鼻孔出氣,而自己還一再的要為采玉出頭。

   月牙兒忍不住要問:「誰把你的性子磨平了?」鐵衣搖了搖頭,不打算說,采玉卻道:「是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小姑娘。」月牙兒道:「我懂了,是你女兒吧!」接著又笑道:「我爹的性子是被我娘和我給磨平的。」鐵衣只得苦笑:「是啊!」采玉心裡也是忍不住偷笑,這小丫頭思想倒也簡單,若是讓天鳳聽了這話,不和月牙兒理論個不休才怪呢!

  月牙兒看著采玉和郭旭,問道:「你們是什麼關係?」采玉和郭旭對望了一眼,都不知如何回答。采玉看著郭旭,想聽聽他怎麼說。郭旭思付一會兒,才道:「我不能沒有采玉。」采玉和鐵衣聽了,臉上不禁都浮起了笑意。月牙兒笑道 :「我知道了。」天曉得他知道了什麼,但看他是一臉認真明白的表情。月牙兒又道:「我只知道二個人的名字,其他的我都不知道。」

   郭旭首先道:「我是郭旭,這位是鐵衣的妹妹,他叫采玉。」然後指著辛力道:「這位是快劍辛力。」湘兒接著說道:「小師妹,這位是凌家世交--華家的家人,向無書。」月牙兒點點頭,道:「我本名叫凌月兒,我娘、我爹都叫我月牙兒,其他的人都叫我大小姐。」

   凌傲翔道:「月牙兒,這會兒該讓他們用飯了,聽你嘰嘰喳喳說個不停,人家怎麼吃?」接著轉頭對郭旭等人道:「耽誤各位用餐,請見諒。」郭旭道:「不會。」凌傲翔又對月牙道:「月牙兒,唱支歌曲讓大家聽聽吧!」月牙兒笑著點點頭:「我就現醜了。」說罷,月牙兒便坐到古琴前,伸手調了調音,輕啟朱唇,輕聲的唱道:「明月幾時有?把酒問青天。不知天上宮闕,今夕是何年?我欲乘風歸去,惟恐瓊樓玉宇,高處不勝寒。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間。轉朱閣,低綺戶,照無眠,不應有恨,何事長向別時圓。

   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此事古難全。但願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。」唱的是宋朝的大才子蘇軾的水調歌頭。曲調卻是凌傲翔編過的。月牙兒雖年紀還小,歌聲卻已是婉轉悠揚,清靈悅耳。一曲唱罷,眾人不禁擊掌喝采。只見此刻月亮已緩緩上升,懸在樹梢一角,將院裡眾人照亮。 眾人用罷了晚餐,便各自回了凌傲翔準備的房間。

  郭旭走到鐵衣房裡:「鐵衣。」鐵衣正準備休息,見郭旭來了,連忙開門。「鐵衣,有點事想和你說說。」鐵衣不愧為郭旭多年的知交好友:「你是指…白衣人。」郭旭點點頭,低聲道:「我以為,凌老爺就是那白衣人。」鐵衣道:「不錯,我也這麼想。今天看到凌老爺,見他一身白衣,身手又和那日抓洪老三一樣,我當時就覺得有些古怪。」

   郭旭又道:「今日咱們所到荒原,本是一片鹹水湖。我當時還想不到,只覺得和什麼事有關係。可是我現在想一想,這片荒原,和望月教有關。」鐵衣一驚:「望月教!」郭旭點了點頭:「江湖上傳言,望月教是一門邪教,專司月神。但足至今,卻沒有任何有關望月教所作任何壞事傳出,使得望月教更顯神祕,也不知采玉知不知道?」「知道什麼?」只見采玉手捧著一盅茶碗:「我借了凌家的廚房,熬了一碗蔘茶,都不見你,想你定是到我哥這來了,果然不錯。」郭旭接過蔘茶:「謝謝你,采玉。」

   采玉搖搖頭:「哥,別怪我只關心郭旭。一人只有一雙手,我拿了這碗,便拿不了其他的。」鐵衣點點頭:「我知道,我若要吃,我自己會去端。」采玉問道:「你們方才在談什麼?」郭旭道:「采玉,你可知望月教?」采玉重複了一次郭旭的話:「望月教…怎麼,你們會想問這望月教?是今天的荒原?」鐵衣點點頭:「不錯。」采玉輕聲說道:「望月教是個極神祕的組織。江湖上傳言是邪教,因為他們的神是月亮。

   雖是如此,但望月教卻沒有任何傷天害理的事蹟傳出。正因為極神祕,我曾費了一番功夫去鑽研它。」采玉頓了頓,又說:「這望月教組織的因素,是因為要尋求"月宮三寶"。教主是誰名啥,根本 就無人能得知,甚至連顏面都以一只面具遮住了。而這荒原,屬於望月教,大家都知道,這望月教正是在這荒原上發起的,這裡,是他們的聖地。」郭旭道:「被麼說的話,我們進入這片荒原,理因會遭受到望月教的攻擊才是,怎麼…」

   鐵衣說道:「還有,這凌老爺和月牙兒就住在這,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?竟能如入無人之境一般。」采玉正色道:「我只是假設。假設凌老爺本人,就是看守這片聖地的望月教堂主…」郭旭失聲道:「采玉!」鐵衣也道:「采玉,凌老爺為人正直,怎麼會…?」采玉道:「我只不過是假設呀!更何況,聽你們的口氣,根本就把望月教給當成江湖上所傳言的邪教了。

   實際上,傳言歸傳言,望月教並沒有做什麼,不是嗎?」鐵衣點頭道:「不錯,是我太心急了。江湖上若是人人都像我這樣就不好了。」采玉輕讚道:「哥,你能這樣想就好了。」采玉接著又續道:「其實我們又何必拒人於千里呢?我認為,即使望月教是邪教,即使凌老爺身居望月教,那又怎麼樣呢?凌老爺待我們真誠熱心,他是個好人啊!我們若是懷疑他防著他,豈不是顯得我們太小人了?!若真如傳言,望月教是邪教。我們這般待人,邪的是我們,可不是人家。」

   郭旭笑道:「采玉姑娘教訓的是,是我不對。」采玉微微一欠身:「不敢不敢。郭大少若是向小女子賠禮,可折煞小女子了。」鐵衣見兩人相處和諧,不禁笑了。「對了,今天你們二位談些什麼入了神,連凌老爺喚咱們入內都沒聽見?」采玉好奇的問道。「你問郭旭吧!」郭旭把這燙手山芋丟給了郭旭,便走出了房門。

   「郭旭…」郭旭忙道:「采玉,廚房在哪兒?我再去承一碗。」采玉阻在門口:「到底是什麼?」郭旭笑道:「真的沒什麼,不過被鐵衣唸了幾句。」一聽這話,采玉便知是鐵衣為了自己對郭旭起了不滿,不禁笑著搖了搖頭:「哥也真是的。」郭旭笑道:「還不是疼你。」采玉心中暖暖的,走出了房門,向郭旭道聲晚安,便回房去了。

華笛爭鳴-14

  凌雲山莊的大廳內,燈火通明,一陣陣的談笑聲傳了出來。月牙兒指著湘兒道:「爹,你瞧,湘兒姐姐面不面善?」凌傲翔仔仔細細的看著湘兒:「是有那麼點面熟,不過我在今天以前,從未見過湘兒啊!」月牙兒笑道:「見過的,你見過的。」凌傲翔道:「傻丫頭,爹爹見過的人,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呢!怎麼你會記得,我卻記不得?別瞎說了。」

   月牙兒不服氣的叫道:「誰瞎說來著?你瞧湘兒姐姐,可不就像華大哥書房內的畫像嗎?」凌傲翔一愣,怔怔的瞧了半晌,說道:「是啊!的確是有幾分神似。」月牙兒得意揚揚的說:「湘兒姐姐,你瞧我沒認錯吧!」湘兒道:「可是我確確實實不認識你的華大哥啊!」

   說這話時,湘兒心裡卻浮現出一個洒脫不羈的影子…會是他嗎?那救過自已幾次、自稱姓華的人?湘兒的心裡浮現出疑惑。「真的嗎?」月牙兒疑惑的問道。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。此刻卻有一個聲音說道:「是真的。」原來是凌傲翔說話了。「爹,你怎麼知道?」

   凌傲翔說道:「因為,你華大哥的書房其實是他爹以前的書房,房內的畫,不是他掛的。而是他的父親掛的。」在座其餘四人皆是一驚。「湘兒,你可知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?」湘兒點點頭:「我娘的名字我不知道。只知道,我爹叫我娘的小名:小蓉。」凌傲翔點點頭,又道:「那麼,我想的就不會錯了。 湘兒,你的母親是一位氣質非凡的女子,十分的有氣度。生的是傾國傾城之姿。湘兒你雖然和你的母親很相像,不過老實說,你的母親比你更加可愛。你是豪爽重義,他卻是溫柔似水。」

   湘兒點點頭,在他的記憶中,母親的確是個美好的女子。不過紅顏薄命,母親卻走的很早。「商六爺,想必你也知道湘兒的母親是誰吧!」六爺搖了搖頭:「我見到到湘兒的時候,他是孤苦無依的一人,要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。」凌傲翔道:「這名字我說出來,你一定知道。湘兒的母親叫孟蓉蓉。」六爺果然大吃一驚:「沒想到竟是他!」

   湘兒忙問:「怎麼了?」六爺道:「孟蓉蓉,傾國傾城。多少江湖之士、王孫貴族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,他卻出忽意料的,愛上了一個窮小子,並下嫁於他。除了姣好的容貌外,眾人為他傾倒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實在是個有見地的女子,斯文溫婉。教人不著迷也難。」凌傲翔點點頭:「不錯。」說著轉頭對月牙兒說道:「你華大哥的爹也是其中一個。不過他是個負責的人,當時他已成家,又身負尋回月笛的重責大任,所以他只能將這份思念埋在心裡。」

   廳上眾人點點頭,紛紛表示讚許。湘兒拱了拱手:「多謝凌世伯告知湘兒生母的真正身份,若非凌世伯提醒,湘兒怎知生身母親是怎麼樣的人呢?湘兒感激不盡。」凌傲翔道:「這也是巧合,是緣啊!若不是這月牙兒這小丫頭提醒,我又怎看得出你和孟姑娘的關係是母女呢?」月牙兒笑道:「我爹知道的祕密最多了,不過他從來不肯告訴我。今天要不是你們來,我怎會知道這事?」凌傲翔笑道:「小孩子,知道這些做什麼?」月牙兒嘟著嘴抱怨道:「誰是小孩子?我十六歲了!」

   向無書道:「小師妹,你還算小呢!凌、柳、華的同輩中,就屬你最小了。我家主人也有二十來歲了。」凌傲翔點點頭道:「不錯,就屬你最小…下回帶你去拜訪你如霜姐姐和柳門的三位師姊,你們從來沒見過呢!」月牙兒興奮的拍手笑道:「好啊!爹爹,這可是你說的,可別騙我呀!!」看著月牙兒和湘兒,向無書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…主人,我就快達成你交代的事了,你放心吧!

華笛爭鳴-15

  夜裡。
  凌雲山莊內已然是一片寂靜,眾人都睡了,只有一彎新月和幾許蟲鳴伴著這清冷的夜晚。
一個身著夜行衣的身影快速的穿過花園、中庭、來到了涼亭內,此時亭中已然有人正等著他了。「什麼人?」凌傲翔沈聲問道。黑衣人自腰際抽出一道令牌,在凌傲翔面前一幌,又塞回腰間。「原來是刑堂的弟兄,不知刑堂主有什麼事要交代?」聽到凌傲翔的問話,黑衣人答道:「倒不是堂主交代。

   小的碰上了教主,教主要小的前來說幾句話。」凌傲翔「唔」了一聲,黑衣人又道:「教主得知向無書一行人會經過此地,教主他老人家要堂主您下手奪取月笛,並從中查出月宮三寶另外兩件寶物的下落;十天後,教主必親臨凌雲山莊,驗查成果。」凌傲翔的臉色微微變了變,但在黑暗中並不為人所查覺。

   「如果事情沒辦成呢?」凌傲翔低聲說道:「…我是怕事恐有變。」黑衣人笑道:「這事若是您辦不成,還有誰能呢?不過若"真是有變",教主會另派他人。」黑衣人的聲音忽然顯得陰森森的:「但願凌堂主,能"不負教主所託"!」凌傲翔點了點頭:「自然。兄弟若見到教主,還請兄弟秉告教主,此事凌某必當竭心盡力,請教主放心。」黑衣人道:「願如所言。小的告退。」語罷,微一縱身,便消失其蹤影。凌傲翔嘆了一口氣,只是沈緬在自己的思緒中,絲毫沒注意到月下有一抹淡淡的身影,正緩緩的往屋內走去。
****
  翌日,正是明媚春光好時節,朗朗晴天,蔚藍一片,令人心曠神怡。
  郭旭等人告別了凌傲翔和月牙兒,離開了凌雲山莊,繼續南下的行程。月牙兒對鐵衣道:「歡迎你們再來凌雲山莊。」鐵衣尚未回答,只聽得辛力道:「只怕是無福消受。」凌傲翔聞言臉色一變…這話是什麼意思?莫非他知道了什麼?尚未理出一個頭緒來,月牙兒已經發作:「你什麼意思?我有說歡迎你嗎?」其實月牙兒的"歡迎",已包含所有人在內,但聽見辛力的話,以為是嫌惡了凌雲山莊,忍不住又倔了起來。

   「只怕你請我我也不來了。」月牙兒臉色一變,怒道:「哼!很稀罕嗎?我也沒說請你。」辛力冷冷的看著凌傲翔和月牙兒,又要說話,采玉卻已站了出來,阻止他說下去。凌傲翔陪著笑臉:「不知凌某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?」辛力哼道:「那倒沒有。」郭旭等人聽辛力口氣皆是甚感奇怪,但在此刻又不方便問些什麼,采玉只得打圓場道:「辛力向來喜歡開玩笑。他的意思是,自己是過的是水裡來、火裡去,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,沒有福份再來到凌雲山莊拜訪,即使月牙兒你請他來,他也是不來,怕給你們添了麻煩。」

   聽了采玉的話,月牙兒臉色登時緩了下來:「是我誤會了,辛大俠。對不起,方才還對你那麼不客氣,請你原諒我好嗎?」辛力即使有話也不是在這當口說,只得淡淡的應了一聲。月牙兒可不滿意,湊到辛力跟前:「你還在生我的氣!」辛力別過臉:「我沒有。」月牙兒又道:「你有,不然你為什麼不理我?」

   辛力又別過臉,這丫頭是怎麼了?他爹說他古怪還真的是呢!「我說了沒有。」月牙兒道:「那你看我。」凌傲翔出聲道:「月牙兒,你快回來,別擔誤了人家行程。」郭旭和鐵衣看了都是好笑,怎麼也沒辦法把辛力和這小姑娘聯想在一起,但眼前此情此景,難道是假的嗎?辛力分明被纏的沒輒了。

  「郭旭…」聽到辛力的"求救訊號",郭旭才走過去,「月牙兒,你想要辛力怎麼樣呢?」月牙兒道:「我要他原諒我,可是他不肯。」郭旭道:「他沒生你的氣…你瞧,他的臉色不是挺…挺…挺溫和的嗎?」郭旭想了半晌才擠出了這句形容詞,但是看辛力臉上的表情,根本湊不出"溫和"二字。

   「可是他不肯看我,人在生氣的時候,都不肯看別人,尤其是惹他生氣的人。」月牙兒以自己的行為、邏輯來推斷辛力的行動。天啊!這丫頭是怎麼了?「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嗎?」辛力終於忍不住的轉頭對月牙兒說道。只聽得月牙兒笑道:「太好了,你不生氣了!歡迎你再來凌雲山莊。你放心吧!我爹很行的,不怕你的什麼麻煩!」辛力又咕噥了幾句,但月牙兒已跑回凌傲翔身旁,沒聽見什麼,否則還不知要糾纏到什麼時候。「各位珍重!一路小心。」

   凌傲翔拱了拱手,向眾人道別,那句"一路小心",可是語重心長的…縱然自己不動手,還有其他人在覬覦著月笛。凌傲翔回到了偏廳,招來了一個灰衣人,在他耳邊細語一番。灰衣人聞言向凌傲翔拱了拱手後,轉身離去。凌傲翔又嘆了一口氣…但願我的計策能夠實現才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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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離開了凌雲山莊,眾人自南行,正午便轉入了小徑。
  「辛力,方才你是怎麼了?這麼說話?」郭旭和辛力走在最前頭,忍不住問道。辛力道:「但願是我多心了,可是我的確看到了我不該看的一幕。」郭旭心中隱隱的感到不對。「昨夜你們都睡了。我睡不著,走到花園裡,看見凌老爺站在亭子裡。我本想過去和他說說話,可是後來,我看見一名黑衣人向他奔去。

   他們交談的話…我都聽見了。」於是辛力源源本本的將昨夜的對話轉述出來。郭旭聽完,沈吟半晌,心中暗自思付:「莫非采玉的推論是對的?凌老爺真的是望月教的堂主?但望月教並未有任何惡行傳出,怎麼會如辛力所言,要奪取月笛呢?若不是望月教,凌老爺又是什麼組織呢?既然受命於奪取月笛,又怎會沒半點動靜呢?且凌老爺待人熱誠,月牙兒活潑天真,又怎會是壞人?」

   郭旭左思右想,皆是不得其解。辛力問道:「怎麼?可想起什麼動靜?」郭旭搖了搖頭:「我現在心裡也是很亂,尚未有頭緒。不過倒是有一點可以確定,凌老爺便是那日將洪老三拎走的白衣人。」辛力點點頭:「不錯。只是他既是幫了我們,不許洪老三多事,又怎會接受這種命令呢?」「這正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。」郭旭輕聲的說道。

  天色轉為橘橙色,已是黃昏了。眾人正尋找休憩之地,忽見遠方有座山神廟,便向山神廟前進。 這夜,月色如水般灑曳了一地。用過晚餐後,采玉便走出山神廟,坐在台階上,抬眼望著半空的一彎新月,想著自己的心事。鐵衣拾級走來,見采玉呆坐,便坐了下來:「傻丫頭,想什麼?」采玉和鐵衣是親兄妹,鐵衣雖是不懂采玉的心,但卻也是個疼愛妹妹的好哥哥。

  「哥,你說,人與人的緣份,是怎麼樣的?」鐵衣奇道:「怎麼想問這個?」「我只是覺得有些事,你怎麼盼也盼不到;有些事,卻是你想躲也躲不掉的。」采玉指的是湘兒,前一夜,他們躲在被窩中,湘兒將那救過自已幾次、自稱姓華的人的事,告訴了采玉。「緣份,真的是很特別,沒有軌跡可尋的…」鐵衣說著竟有些感慨:「采玉,哥很高興。」

   采玉不解的望著鐵衣。「以前,你總說要因緣俱足,今天,哥見到你苦苦付出終有回應,心裡很是欣慰。」采玉動的望著鐵衣,感受到鐵衣對自己的疼愛和種種溫馨,輕輕的將頭倚在鐵衣肩上:「哥…你真的好疼我。」鐵衣握著采玉的手,疼愛的拍了拍:「傻丫頭…你是我妹妹啊!好啦,去看看郭旭吧!說不定,他有話要跟你說呢。」采玉點點頭:「嗯!那麼我先進去了。」說罷,轉身入內。

  鐵衣獨自的看著月亮。平時自己看起來似乎是過份理智,過份嚴肅,似乎只有正事才能和他討論。可是其實自己的心裡,還是有除了正事之外,其他的牽絆啊!原本已能慢慢克制對天鳳的思念了,但昨日一見到月牙兒,卻又勾起自己心中對天鳳的掛念,想起以前共處的時光…也只有天鳳,才會看得見自己徑情放任的一面啊!「在想什麼?」

   不知何時,湘兒已走了出來:「見你似乎是鬱鬱不樂。」鐵衣搖了搖頭:「沒什麼。」湘兒笑道:「鐵衣,面對我,你不必瞞什麼。我們相識多年,雖是很久不見,你我都是沒變,我自然知道你的心事。」鐵衣笑了笑:「好像什麼都瞞不過你。」湘兒笑道:「也不是,只是你的舉動告訴我,你很想念一個人。」

   湘兒頓了頓,又道:「我原本以為,你程鐵衣定是自許要一生走鏢了。若是有了牽絆,多半也是俠義女子。沒想到…出乎意料啊!」鐵衣道:「原來你已知道。」湘兒笑道:「是啊!鐵衣,人呢!要放開心懷,才能自在如風。」鐵衣重複道:「放開心懷…自在如風…」湘兒笑道:「誤入情關,既然都進去了,走也要走得自在。他又何嘗願意,你為他牽腸掛肚,還不是只盼你平安歸去!」說罷,湘兒便進了山神廟。
明月,依舊光亮…入夜了。

華笛爭鳴-16

夜深人靜,卻隱隱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。
  辛力睜開眼,在黑暗中只見人影幢幢,似乎尚未發現自己已醒來。他緩緩的按住自己身旁的劍,打算若事有變就要突起。忽得,一隻手按住了辛力,原來是躺在自己身旁的向無書。

   向無書的手指在辛力的手背上輕輕的敲打了兩下,辛力不明其意,微一轉頭看著向無書。只見向無書的眼望望辛力,又望向供桌下的蒲團。意思是說,月笛藏在蒲團裡。辛力微微一點頭,表示已經知道了。

  此刻屋裡人是愈來愈多,正在屋中四處尋找著月笛的蹤跡。辛力仍是不動,只是注意著蒲團。想必郭旭他們此刻也已清醒了,應該是知道這般情境才是。忽見一個人影前去翻動蒲團,向無書的手也緊了一緊。

  辛力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,右手提起劍,便飛身往蒲團撲去,眾人尚來不及反應,辛力已一腳踏在蒲團上,右手的長劍劍尖已然指住了那名男子的喉嚨,這變故一發生,剎時整個屋子亮了起來。「原來是快劍辛力!那便是我們太歲頭上動土囉!」為首的一人微微笑道。
  
   就在那人點燃燭火之際,屋內的黑衣人皆還刀入鞘。辛力「哼」了一聲,收回劍尖:「三更半夜不睡,摸進我打尖的住處裡來擾人清夢?」那人乾笑了兩聲,道:「辛大俠豈會不知?我等是來尋一件物事的,」男子斜眼看向向無書,言語甚是無禮的說道:「我瞧你,還是快快的交出來吧!」向無書聽了,瞼色驟變…哼,果然…果然又是為了月笛!當下哼然一聲,別過臉去。辛力笑了笑:「敢問閣下高姓大名?」

   男子道:「無名小卒,不值一提。」辛力冷冷的說道:「閣下倒是無名的緊、又小心的很啊!見你這等陣仗,若真是無名小卒,那在下如何擔待一句"快劍"的名號?豈不是辜負了各位厚愛?」那人陪著笑,說道:「在下真是無名小卒,說了只怕辛大俠也是不識得,如此只會辱了辛大俠的耳,還是不說的好。」

   話才說完,就有人推門而入,笑道:「辛力,你就信了他吧!我想,他不過是奉命而來。」來者正是郭旭、鐵衣等人。經郭旭的話提醒,辛力猛然想到了前一夜在凌雲山莊的亭中對話,姑且不論郭旭的話是否別有所指,辛力已然道:「原來閣下是凌雲山莊的人…」那男子極力掩飾著自己心裡所想:「哼…原來在下在辛大俠眼中還及構得上凌老爺的邊!未免是將在下想得高了。」

   郭旭輕輕的望了向無書和湘兒一眼,只見他們二人一臉不可置信,向無書站了出來:「不會的,凌世伯不是這種人。辛大俠,是你誤會了。」湘兒也說道:「辛力,為什麼你會說凌世伯要他們來奪取月笛?我凌世伯乃一世豪傑,怎會有此等行為?」辛力正要回話,那人已然出聲:「是的,凌老爺怎會是你口中的這種人呢?!辛大俠,的確是你弄錯了。」那人似乎十分極力的替凌傲翔說話,顯是不願凌傲翔的聲名有損。

   辛力望著郭旭,郭旭也點點頭,表示贊同,只是屋內眾人都感到十分奇怪,不知這人怎麼不替自己說話、也不再提"月笛"的事。辛力狐疑道:「那你們是…?」那人搖了搖頭:「今日既然無法得手,暫且罷休。明日如何,自由明日去。」話才說完,屋內的黑衣人已然躍出了山神廟,在夜影中逸去,那群人的輕功著實不錯,剎那已沒了影。辛力縱身就要追去,卻被郭旭一把拉住了。

  「郭旭,你…你是故意放他們走的?」辛力略為生氣的看著郭旭,他不明白郭旭到底想做什麼,而湘兒和向無書更是不解的看著郭旭。郭旭擺擺手,阻止辛力說下去。「采玉,你來說吧!」郭旭有些疲憊的低下了頭。采玉點點頭:「希望各位先放下心中的一切疑慮,聽我說。」

   他緩緩掃視眾人一圈:「前天,我們走到荒原時,其實就已經不對了。 第一,這片荒原,本是一片鹹水湖。本來這沒什麼相干,但是正因這樣的特質,令人想到了"望月教"。傳說,這片荒原,正是望月教發起之地,所以為他們的聖地。但是,當我們走入了荒原中時,卻沒有任何的人馬看守並驅離我們。而且,凌老爺住在這裡很久了,豈有不知之理,他卻提都不提,連一句警告的話語也沒有,所以,我們假設凌老爺,便是"望月教"的堂主。」

   話才說完,向無書便叫道:「凌世伯絕計不會是邪教的堂主!」湘兒捥住向無書的手臂,輕聲說道:「向大哥,采玉只是假設,沒有人能証明是真或假啊!再者,望月教並沒有做什麼壞事,怎麼能說是邪教呢?」鐵衣笑著說道:「不錯,向公子,做人要公平些。」

華笛爭鳴-17

  采玉接著又道:「望月教一直沒有什麼惡行,但是一直被江湖人士傳說成十惡不赦的邪教,這是十分不公平的。但是,方才我聽郭旭說了昨夜辛力所聽見的一些談論,所以我做了第二個假設…如果我第一個假設能成立的話。」說罷,采玉請辛力將昨夜聽見的亭中談話敘述一番。「第二,假若凌老爺真的是望月教的堂主,那麼,根據辛力所聽見的言談,我想,凌老爺並不想加害於我們,他加入了望月教也是有目的的。而望月教的確如傳言般,是個邪教。」這段話,采玉是壓低了嗓子說的。

  辛力點頭道:「不錯,所謂無風不起浪。江湖中人不會妄自傳言。」辛力想了想方才那幫黑衣人的行為,沈吟半晌說道:「如此說來,那幫黑衣人真的是凌傲翔的手下了,他之所以會來奪取月笛,只不過是要奉行教主的命令。且那幫黑衣人對咱們並沒有惡意,看起來倒像是來警惕我們似的。」湘兒接道:「"明日如何,自由明日去。"…不錯,這些話,的確像是在警惕我們,往後的路…不好走。」向無書嘆道;「唉!真是多虧了凌世伯的用心。」辛力走上前來,拍了拍向無書的肩:「是我錯怪了他。」言語之間,甚是抱歉。

  「不早了,大夥早點休息罷。」郭旭說了這句話後,大夥便各自回房休息。
***************
  翌晨,湘兒早早便起了身,輕輕的往山神廟旁的溪水走去。

   這幾日以來,遇上了不少事、不少人,更是讓他體會到"人外有人、山外有山"的道理,過去的自己見識少,向來甚是自傲,若不是有這次的機會,讓自己增加了江湖閱歷,只恐自己還是井底之蛙,尚在井底張望著外頭的藍天。不過也多虧了郭旭、鐵衣和辛力的協助,否則,這月笛只怕是保不住了。

   湘兒彎下身來,掬起一掌清冽的溪水,並就著水中的倒影清理儀容。 出神了好一會兒,湘兒好不容易才拉回自己放縱的神思,忽然回過神來,便見水中倒影中,自己的背後,有著一個人影。 湘兒不動聲色,手中暗自握了圓石,飛快一轉身,手中圓石便向身後之人執刀的雙手扣去。蒙面人大驚,手被震麻了,手一鬆,刀便掉在地上:「你…你不是程采玉?!」

   湘兒緩緩站起:「我本來就不是,是你認錯人了。」蒙面人奸詐的一笑:「就算不是,現下也得是了。」他心想,捉了回去不論是誰也好交差。說罷,便向湘兒攻了過來。這人雖糊塗,但功夫卻絲毫不含糊,他密實的掌法,將湘兒籠罩在一片霧影中。只見那蒙面人,手成爪狀,不停朝湘兒攻去,湘兒不停的向後躍,只想看明白他的招式。

   但那人攻勢凌厲,湘兒只看得一片凌亂,若不是輕功修為比那人高,只怕早以負傷。
那人見湘兒不斷向後躍,自己分明追趕不上,心生一計,當下右手虛抓向湘兒肩頭,左手已然拍向膻中穴。湘兒只顧避開肩上一抓,卻忘了防詐,剎時喉頭一甜,吐出了一口鮮血,一跤跌坐在地上:「你…龍爪手…你是少林派的。」那人笑道:「我不是少林派的。」

   湘兒冷冷的笑道:「不錯,少林派怎會不敢見人?又怎會使如此陰毐的武功?」那人笑道:「你不用激我,我不會上當的。今天我都是要帶你回去覆命的。」湘兒使力想站起來,卻掌四肢痠痛難當,不禁駭然道:「你使的是什麼陰毐功夫?」那人笑道 :「告訴你也無妨,我這雙手手上功夫,可沒多少人抵得住啊!是貫日掌。」

   說罷,那人自懷中抽出一只麻布袋,就要把湘兒投入袋中。湘兒還想反抗,卻仍力不從心。
忽然,一陣清明的笛聲傳來,那笛聲悅耳悠揚,彷彿是百鳥齊鳴,卻又清揚遠逸。那人四面張望:「是誰?」心裡一慌,便急著要帶走湘兒。忽然笛聲停止,湘兒卻已被一名男子扶住了,並遠離了那人。湘兒抬眼看身後的人,卻是個斯文穩重,氣勢非凡的男子。

   「是你!」原來男子便是曾救過湘兒多次、自稱姓華的人。「不錯,正是我。」那男子微微笑道。說罷,男子斂起了笑容,對那蒙面人厲聲道:「回去告訴你師父,這件事,我非管不可。」說罷,自懷中摸出了一面紅旗,擲向那人。那人一看,臉色大變:「是,小的立刻回去!」湘兒見那人如此懼怕此男子,不禁問:「你到底是誰?」男子只是笑著說道:「你別說話,我幫你療傷。」湘兒道:「不勞華公子費心,我是習醫的,我能治我自己。」

   話說得雖滿,但此時湘兒只覺四肢痠軟無力,分明無法自己行走。男子一面扶著湘兒坐下,一面解說道:「不是不相信你的醫術,只是這貫日掌頗難治,需得外人協助。況且你現下可不是四肢無力?要如何自行醫治? 」湘兒想想也對,轉為和善的語氣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男子笑道:「華逸塵。」說罷,華逸塵便在湘兒身後坐下,運氣半晌,雙掌拍向湘兒後心,內力源源不絕的輸向湘兒體內。

   湘兒只覺四肢充滿了真氣,沛然且源源不絕,痠痛感已逐漸消失,唯有胸膛仍是鬱悶不已。半晌,華逸塵放下雙掌,道:「我只能做到這裡了,剩下的要靠藥物調理,貫日掌麻煩處就在這。」這番話頗有關切之意。

   湘兒使力站起身,笑道:「多謝你了,華逸塵。你的內功和向大哥很像啊!」華逸塵只是笑了笑:「柳姑娘,自己珍重,在下先告辭。」也不等湘兒再說什麼,便很快的消失了蹤影。

華笛爭鳴-18

  天鳳虛弱的倚在床上,向身旁的宮女問道:「青玉可回來了?」宮女紅玉連忙欠身:「回公主,青玉還沒回來呢?請公主安心養病。」天鳳又是微微一嘆,怎麼這麼慢呢?才想著,從外頭匆匆走進一個身影,天鳳眼睛一亮:「青玉…」青玉欠了欠身:「回公主…」話未說完,卻被天鳳打斷:「采玉姑娘人呢?」

   青玉為難的說道:「回公主,長風鏢局全都上杭州保鏢去了…」天鳳眼前一黑,原本坐直的身子又軟了下去…唉,原本是想找采玉說說話,解解悶,看看有沒有鐵衣的消息,沒想到結果竟是這樣…:「青玉,這樣吧!你每日出宮去探聽長風鏢局的消息,只要一有他們的消息,無論真假好壞,立即向我回報,不得有所隱瞞。如果他們回來了…就請…請程家兄妹來見我罷!」

   聽了天鳳的話,青玉不禁喜上眉睫…這宮外可好玩多了,公主恩準他一日回,這可不是要羨煞了紅玉!青玉不禁一雙眼飄向紅玉,只見紅玉一臉欣羨,「紅玉,你也想去啊?」天鳳笑道。紅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而天鳳只是揮揮手,「想去就一道去吧!」青玉紅玉二人雙雙跪下:「謝公主。」話說完便雙雙退下,因為天鳳的眉頭又緩緩皺起,這表示他的頭又開始痛了,天鳳要求在他頭痛時不要打擾他,反正什麼藥都沒有用,不如一個人靜靜的度過,回想和鐵衣相處的時光 。

   記得上回他們一起趕上鏢隊的路上,遇到了一群東瀛武士,而自己頭疼又犯了的時候,鐵衣緊緊的擁住自己,那種感覺好安全、好溫馨,即使是現在,回想起來,也是備覺甜蜜。 鐵衣…你可要遵守端午之約啊!我怕我…捱不了這麼久了…! 天鳳輕輕的閉上眼,手上抓著一串佛珠,和他給鐵衣的是一對的。長風鏢局出鏢已經二個月了,原本還想纏小彭王帶他上杭州,沒想到就這麼沒預警的倒了下來。太醫一查,才知是腦疾又犯了,腦中長出了一夥小瘤…上那去找第二個蕭玲啊?

   而最近,頭疼得愈發厲害了,自己的病情是怎樣,自己自然明白,太醫不說,也能從臉色父皇上看出,舊疾復發,來勢洶洶,要痊癒只怕是更難了。
  鐵衣…我好想你,你可安好?快回來見我一面吧!我怕我捱不了多久了。

華笛爭鳴-19

  這一夜,湘兒輾轉難眠。
  華逸塵總是這樣的來無影、去無蹤,教人不能不對他感到好奇。湘兒的心中不禁暗自揣測著他的身份。
  他到底是什麼人?是月牙兒口中的"華大哥"嗎?如果真是的話,那麼他和自己還頗有一些淵源…能說是淵源嗎?只不過像凌世伯說的,華逸塵的父親愛上了自己的母親罷了。自己遇到危險,他總是適時的出現了,他三番四次的救了自己,會是因為母親的關係嗎?還是在保護著月笛呢?可是…他怎麼只在自己面前出現,而不與眾人一道呢?難道是有難言之隱?

   回想采玉的推論和今日華逸塵擲出的紅旗…他也和望月教有關嗎?還是屬於另一個組織?看來他在其中地位頗高,連那攻勢凌厲的蒙面人見了紅旗也要收斂,這人…實在是神祕的深不可測。 湘兒取出皮囊,仰頭喝了一口藥水,才又躺了下來。湘兒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受傷的事,怕大家擔心,只是淡淡的提了有人想抓采玉以為要脅的事。而自己只能偷偷的熬了一大鍋的湯藥,一半注入皮囊中,另一半加入另一味藥材,熬乾製成內傷藥丸。像這樣的喝冷藥水,傷好得很慢,但也只能如此了。

  月下,華逸塵靜靜的凝視著遠方一片樹林,眼光是無限的溫柔,卻也夾雜著幾許無奈,這樹林裡面,正有著一個他想保護的人… 叛教…反正當初也不是真心要加入的,不過是為了多一份月笛的消息罷了,以早日找回月笛,替自己的爹贖罪…如霜妹子,我們家實在是對你不起…

   翌日,眾人踏入了江蘇,騎馬只要三天的時間,可到達鎮江,屆時就可以由京杭運河南下往杭州。 郭旭和辛力前往當地的振遠鏢局,向他們借了六匹馬,言明在在京杭運河的起運點歸還,辛力忍不住問道:「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局主了?」振遠鏢局的局主葉遠颩仰頭笑道:「辛大俠放心!過兩天,我就要到京杭運河的起運點去接一趟鏢貨,正好請你們替我將馬兒帶下去。」

   此刻,一直倚在葉遠颩身旁的美貌少婦突然插話了:「不知郭少局主所保之物可是名震江湖的"月笛"?」葉遠颩撫了撫臉上的虯髯,問道:「咦!阿媛,怎麼想問這個?你不是向來不過問江湖事嗎?」阿媛輕輕的說道:「爹,我只是好奇罷了。」十足賢淑溫柔的模樣。

   葉遠颩轉頭向郭旭等人道:「這是我的兒媳婦--江媛,自從內人過世後,局裡的行政事務都是他在打理的。阿媛頗喜愛音律,想是聽明彥說了月笛的音色,才會問的。」郭旭笑道:「這可是和采玉的一般。」仍是不正面作答。江媛不滿的看著郭旭,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?哼…你不說我也是知道的,我不過是替明彥確定罷了。

  而郭旭和辛力也暗暗擔憂,這月笛的事是愈來愈多人知道了,再不加快腳步,恐怕會有更多變故。於是兩人拱手作揖,向葉遠颩告辭。借到了馬,當下決定不再停留,雖已近傍晚,仍是決定起程。

  「采玉,上來吧!」鐵衣上好馬鞍,向采玉伸出手,卻見不遠處,采玉已穩穩當當的坐在郭旭的馬背上,正與郭旭愉快的談笑著。鐵衣不禁失笑,原來自己的妹妹已經長大了,不再需要哥哥的安排與保護了。一種欣慰伴隨著失落由然而生。「怎麼?吃味啊?」

   辛力忍不住調笑道。「吃什麼味?那可是我妹妹。我是替他高興!」辛力又笑道:「那麼是吃采玉的味了?」鐵衣也忍不住笑道:「我可不是兔兒相公。」兩人一齊笑了起來。

   隨著目的地的接近,鐵衣的心情就愈發好了起來,想到和天鳳的端午之約,就忍不住想起了天鳳。但是近日他尤其掛念,不知是天鳳怎麼了,怎麼自己如此的心神難安呢? 天鳳,我答應了保重自己,我便會做到。可是,你呢?

華笛爭鳴-20

  快馬奔騰,轉眼間距離鎮江只得半天路程了,郭旭一行人在一片樹林中停下來休息。
  此刻是正午時分,陽光豔豔的洒下,暖暖三月天,眾人或坐或站的休息著。這兩天以來日夜兼程的趕路。日出起程後,便是策馬直到二更天才落腳休憩。雖說是辛苦,但采玉倒也不怨什麼,一下馬便是茶水飯菜殷勤的遞給眾人,做著自己分內的事。

  「采玉,坐下休息吧!」湘兒招手要采玉過來坐下。這幾日傷雖是有著藥水調養,但是日夜兼程,休息不足,使他備感疲憊,一天下來,腦袋都是一片渾沌。「湘兒,怎麼?」采玉將水遞給了郭旭,才走到湘兒身旁坐下。「采玉,你沒有武學底子,卻要你和我們這些鏢師們一道趕路;下了馬你又是招呼來招呼去的,可真是累了你了!」

   采玉淡淡的笑著搖搖頭:「怎麼會呢?在你們之中,我什麼都不會,還要你們保護我,我做的不過是些小事,怎麼會累呢?我瞧你才是辛苦呢!臉色這麼蒼白,是不是不舒服?」采玉心細,多少也瞧出了些端倪,湘兒是不大對勁。湘兒倦倦的說道:「那日在溪邊,和那蒙面人過了幾招,還沒全好呢!」

   采玉略為責備的看著湘兒:「你是怕我們擔心?讓你替我挨了幾下,我…。最少也要讓我知道,我可以在飲食上多下些功夫。」湘兒輕笑的斜睨了采玉一眼,眼波流動,道:「我就知道你會愧疚、想東想西的,怎麼能讓你知道?別忘了,我自兒個能治自己,你還真以為我是蒙古大夫麼? 」說著湘兒晃晃手上的皮囊,聽著所餘不多的藥水聲響。

   采玉拍拍湘兒的肩:「今晚就能到鎮江了,到了鎮江,上了船,你可得好好休息,守衛的事,讓郭旭和我哥他們這些男人去做吧!」湘兒雖是點了點頭,心下卻暗暗盤算…不夠的,就算是郭旭、鐵衣、辛力和義父全用上了,也得有人護著采玉和向大哥才是啊! 師父所交代下來的功課還真是艱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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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深夜的凌雲山莊,總是因為在山顛高立而顯得特別的神祕,但今夜不同,卻是燈火通明。大廳裡的首座上,坐的不是凌雲山莊的主人,而是一名面目陰深的灰衣男子。只見他不發一語,靜靜的思考著,顯得他那張臉更加的陰沈。

   凌傲翔垂手站在一旁,心下暗自思付:「看來是事發了,我究竟要如何呢?」思及此,轉頭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青年男子,卻是他也看著自己。這一望更讓凌傲翔下了決心:「無論如何,絕不能連累華師姪。」一時臉上表情僵了起來。

   華家、柳門、凌氏三家的世代交情難道是假的嗎?首座上的灰衣男子忽然出了聲,卻沒見臉上肌肉有所掀動,原來他戴著一只人皮面具:「自從四十年前我先輩得到月宮三寶以來,一直奉為本教聖物。但是五年前,凌月雙劍首先失竊,接下來月笛也被盜走了。如今,本教聖物尚在的,只一月華劍譜了。而我接任教主以來,身負尋回聖物的重則大任,眼下正是用人之際,若是本教中人皆能以尋回聖物為己任,相輔相成,相信不久就能尋回聖物。」

   灰衣男子的眼光掃射大廳,大廳中的人任誰都不敢和他的眼光相接觸。沈寂了半晌,灰衣男子又道:「今日我便下一指令,若是本教中人任何一人尋回聖物,便升作青龍堂副堂主!」此語一出,教眾登時起了騷動。要知這青龍堂下堂主,可是教眾夢寐以求的的寶座,若是要一路升格,等到坐到這位子,也是年近花甲了。

   凌傲翔心中冷笑…沒想到這廝使這步,這心可真是歹毐。青龍堂主的寶座,手握教眾生殺大權、升遷貶謫,權力之大,難以言述。雖是地位在風雲二使者之下,但風雲二使向來不問教務,只聽命於教主,所以青龍堂主也近於是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了!

  「敢問教主,可有聖物下落?」一名膽子大的教徒扯開嗓子問道。

   灰衣男子雙眉一挑:「月笛已重現於世,此刻,在長風鏢局手上。」他緩慢的、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道。教眾更是喧嘩,長風鏢局也來淌這混水嗎?要從長風鏢局手上奪回聖物,只怕是很難。有些人已打了退堂鼓,自己的三腳貓功夫還是別去丟人了。但也有些人心想群起而攻之,還怕不得手嗎?只是得手後功勞誰頂,倒是一個問題。

   灰衣男子右手舉起,立時靜了下來。「各位兄弟不必急,這事,本座曾讓凌堂主和貫日堂手下去辦,只是一直都未能得手。」灰衣男子斜眼看向凌傲翔:「這次,我會讓風雲使者去辦,若是還不成,我便會親自動手了。各位兄弟可以隨時動手。」他看著凌傲翔臉上的並無變化,又將眼光遞向華逸塵,卻見華逸塵垂手斂眉,並不言語。心裡暗暗讚賞,這二人都是能擔大事者,只是似乎想把月笛據為己有。

   他顯然誤會了凌傲翔和華逸塵的心思。
  「華逸塵。」灰衣男子叫道。「屬下在。」華逸塵拱手作揖。「上回在山神廟,你可壞了貫日堂的事啊!」華逸塵道:「教主是說…捉拿程采玉的事。」灰衣男子點了點頭:「那名女子和你有什麼淵源嗎?」華逸塵道:「秉教主,他並非程采玉,是咱們拿錯人了。」

   灰衣男子微微一笑:「望月教做事還講道理的嗎?何況現下要恭迎聖物回歸本壇,大丈夫做事,怎能如此忸怩?」華逸塵一時為之語塞,反正教主就是可以這樣,他說什麼便是什麼。「凌堂主,從現在起,月笛的事你先別理了,你開始追查凌月雙劍的下落,有任何消息,立即秉報。」凌傲翔拱手:「多謝教主。屬下自當竭心誠意,不負所託。」凌月雙劍乃是凌家之物,我便是得了,也不會告訴你。

   他緩緩的泛起一絲笑容,卻含有一點憂慮…這風雲二使…長風鏢局抵得了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