著傳者:婉兒


第一頁

華笛爭鳴-1

  大年夜,在華美的宮中......
  
  「鳳兒,怎麼老發愣呢?」皇后擔憂的看著女兒,自從女兒回宮後,就經常發愣,一會兒笑,一會兒憂的,就連今天也不例外。「母后 ,沒事的。」天鳳沈浸和鐵衣的回憶中.....見母親擔心的神態,急忙解釋著。皇上也問:「鳳兒,是不是醫治腦疾的過程有疏失呀?」

 「父皇,您別瞎猜了,我真的沒事的。」仍是放不下鐵衣..... 年夜飯後,天鳳回到了寢宮,左思右想,仍是放心不下,急忙起身,決心出宮。

  采玉被拆穿後,始終不敢面對鐵衣。直到年夜飯後,她失著醉醺醺的鐵衣:「哥,對不起,我不該扮成公主逗你.....」鐵衣裝作不在意:「采玉....我知道...你也是..要哥高興!哥不怪你!」采玉又要說話,卻有人輕輕拉著她的衣袖,采玉迴身一看,一句"公主"便要衝口而出...原來竟是天鳳!

  天鳳作噤聲狀,接手扶住鐵衣,向采玉擺擺手。采玉輕輕一笑,向大廳走去,她必須要向
郭旭報備一聲才是。天鳳扶著鐵衣,向他房裡行去,鐵衣已喝得九成醉,一偏頭見到天鳳,以為又是采玉:「采玉,你又捉弄我...哥不會再...再被騙了..」天鳳心中暗暗偷笑,嘴上卻不作聲。直到房中,天鳳扶了鐵衣和衣躺下,才開口:「鐵衣,你看看我是誰?」鐵衣閉著眼道:「采玉,別逗我了...我要睡了。」

   天鳳不依,搖著鐵衣的手:「我不管,你看看我呀!快點...」鐵衣仍是不理。天鳳心生一計:她輕輕的對著鐵衣的腋下、手臂就是一陣亂搔....。鐵衣是很怕癢的,經天鳳這一鬧,怎樣能不醒,忍不住跳了起來:「采玉,你...」才說了一句,便呆住了,直看著眼前的可人兒。

  「怎麼,方才叫你看,又不理我,現在看到了就不會說話了?!」天鳳有意捉弄他。鐵衣驚喜若狂,只盼不是一場夢才好。鐵衣伸出手打了自己一巴掌,卻打得臉隱隱發疼。天鳳一驚,拉住他的手:「你為什麼打自己呀!」又撫著鐵衣的臉:「疼嗎?」鐵衣握住天鳳的手:「原來不是夢....天鳳,你怎麼來了?」

   天鳳微微的笑著:「因為我很想你,所以我就來了!鐵衣,你想不想我?」鐵衣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:「想,想極了!」這才驚覺:「天鳳,你的手好冷!」連忙拉著天鳳,坐到桌旁,倒了一杯熱茶:「天鳳,快喝,這熱茶能去寒,快喝,別著涼了。」

   天鳳心裡感受到鐵衣對她的愛護,也倒了一杯給鐵衣:「你也喝吧!這茶,也能解酒的。我們一起喝。」鐵衣依言喝下了茶:「其實看到了你,酒就醒了。」「什麼時候學會甜言蜜語啦!?」天鳳倚著鐵衣,笑問。「認識你以後...」兩人相倚著談笑,直到天明。

   一早,采玉扣了扣鐵衣的房門,卻沒回應,待推門而入,卻見兩人趴在桌上睡著了,她輕輕喊醒天鳳,拉她到屋外。「公主,宮中有密使來訪。」采玉說道:「公主出宮之時,皇上可知?」天鳳揉了揉雙眼:「我出宮時,留下了字條的。」他們邊走邊說,轉眼到了大廳。

  只見一位公公手捧一書信,見到天鳳,立即跪下:「奴俾參見公主。」天鳳從公公手中接過書信:「免禮。」看完了信,天鳳向公公道:「謝謝公公帶訊,請你回去稟告父皇,我很好,長風鏢局會保護我,你可以走了。」公公聽完,跪了安,旋即離去。

  采玉忍不住問道:「公主,這信中說些什麼,方不方便說給采玉聽?」天鳳答道:「父皇見了我的字條,知道我愛玩,而這些日子,倭寇來犯,他可沒時間管我、陪我,只好由著我囉!不過,他要我五月初回宮過端午。」采玉解了心中疑慮,便道:「公主,你在此待著, 我得去準備早點了。」

   說著便要走,卻被天鳳攔了下來:「采玉姑娘,我既然到了這,就想成為你們的一份子,你行行好,教教我作菜吧!好不好?」見采玉沈吟不語,又拉著采玉的手:「好啦好啦!我保証,我會好好做,絕不搗亂!」采玉見天鳳的樣子,忍不住噗嗤一笑:「好!這可是你說的。」兩人高高興興的手拉著手,向廚房行去。

  鐵衣醒來,沒見到天鳳,心裡一急,便裡裡外外的尋找著。「天鳳....」鐵衣遍尋不著,心想:「難道昨夜真是一場夢?!」失落的走到廳裡,卻見天鳳和采玉正向桌上擺著碗筷呢!「鐵衣,你這麼早找我什麼事呀?!」天鳳忍不住問道。鐵衣尚未回答,就有人插入一句 :「是誰一大早到處找公主?」另有一人答道:「還有誰啊?不就是我們程大公子嗎?」

   只見郭旭和辛力一搭一唱的走進廳裡,說的鐵衣是尷尬不已。采玉善解人意的替鐵衣解圍:「好啦!別說了,吃早飯吧...咦!六爺呢?」辛力道:「早上他接到一封飛鴿傳 書後,就坐在後院笑個不停了。」才說著,六爺便笑咪咪的走了進來:「吃飯啊!在等我?!」見到天鳳:「公主,你怎麼來了?這麼早啊!」

   郭旭笑著說:「六爺您昨晚睡的早,鐵衣和公主可是一夜沒睡呀!」鐵衣忍不住問道:「你怎麼知道的?」辛力道:「燭火一夜未滅,一會唱歌,一會大笑,誰不知呢?」天鳳道:「好啦!以後呢,我會待在這到五月,你們別把我當公主了,叫我"鳳姑娘"吧!我會幫著采玉做事的。」見一桌子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,天鳳又道:「我不惹事。」

華笛爭鳴-2

  采玉也幫腔:「是啊!瞧、這由餐還是她幫著做的,多個人幫忙,手腳總是快很多,你們這些大男人,就劣一個進得了廚房的,還笑鳳姑娘呢!」這番話說的一桌子男人都摸著鼻子不敢吭聲,只怕會得賞白眼,唯有六爺,毫不在意,仍是一派自在,道:「吃飯吃飯,還等什麼?」說著率先端起飯碗,吃了起來,桌上才又回復了活絡氣氛。

  「六爺,早上您收到的信是誰寫的?瞧您開心的。」郭旭忍不住問道。說到信,六爺忍不住又是笑顏逐開:「是我的義女---湘兒寄來的。」 「咦!是那小丫頭,他信上說些什麼?」郭旭忍不住又問。「湘兒說他這幾天就要來啦!會和咱們一起走鏢呢!」六爺更是合不攏嘴的笑。

   辛力卻不以為然的說:「哪裡有女人走鏢的呢?我看是說說罷了。」絲毫沒看到郭旭和鐵衣暗示的神色,不知好歹的接了一句。六爺一聽才要開口,鐵衣就搶先開口道:「辛力,湘兒可不是一般的女人,你別小看他。」鐵衣暗示的意味已十分明白,但辛力仍是一臉吊兒郎當樣:「女人終究是女人,怎麼也不能和男人相比。」

   六爺此刻忍不住開口:「今兒個我心情好,不和你計較,等湘兒來了,你就會知道,為什麼鐵衣說他不是一般的女人了。」六爺一臉笑容,只要一想到湘兒,就是心花怒放。

  吃完了早餐,天鳳和采玉正在廚房中清洗著碗盤,六爺卻找了進來:「大小姐…」似乎是有事呢!「大小姐,鏢局裡有哪間房是空的?」六爺興致勃勃的問。采玉凝神的想了想:「扣除辛力和鳳姑娘住房外,剩的也不多了,西首還有兩間廂房,其餘的,我想六爺您也不願委屈湘兒吧!」六爺微微一笑:「沒關係的,湘兒一向不喜歡大房間…對了,以前湘兒是住哪間房?」

  采玉笑答:「六爺您忘啦?!從前我和湘兒都是孩子,我和他睡在同一房。」六爺拍了拍自己的額頭:「唉!我真是老糊塗了,那都是10年前的事了,你們都長大了…算了,大小姐,幫我給湘兒清間房吧!」

  六爺又道:「你也知道,我一把年紀了,怎懂得小女孩的心事呢?你和湘兒同一歲數,想必能知道湘兒喜歡些什麼吧!」采玉笑著說:「六爺您過獎了,我不過知道自己這個歲數大的女子喜歡些什麼,不過,湘兒這麼特別的女子,我也只能照一般女子喜歡的去做啊!」采玉正忙著手上的工作:「六爺您放心,我會去的。不過,您得等一會兒,待我做完這些吧!」說著采玉連忙加快動作。

  天鳳一直在一旁聽著,此時接口道:「采玉你別急,你慢慢來。六爺,我和您一道去吧!」不待六爺回答,便拉著他出了廚房:「六爺,我雖然沒有采玉的心靈手巧,但要我幫著搬東西,我也是能做的。」六爺呵呵笑著:「鳳姑娘,來者是客,這些事怎能教你去做呢?」

  「六爺,您別客氣,我方才不是說了嗎?我想成為長風鏢局的一份子,雖然我什麼都不會,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幫你們一些,否則我來這白吃白住,你們都侍奉我侍奉的好好的,還有什麼意思呢?您說,是不是?」六爺望著眼前這數月前差點讓郭旭、鐵衣衝突的女子,忍不住笑了:「好!好!既然鳳姑娘要做,老夫若是拒絕,豈不是太沒人情了?!」

   一老一少一路談笑著向西首的廂房走去。「六爺,您能不能告訴我,湘兒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啊?!」想必是英氣勃勃,十分高大、豪氣的女英雄吧!天鳳的心裡忍不住出現這樣的描繪。似乎是知道天鳳的心語似的,六爺忍不住笑了起來:「鳳姑娘,湘兒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喲!」天鳳轉動她烏溜溜的黑眼睛,好奇的問道:「您怎麼知道我想些什麼?」六爺似是洞悉全貌的說道:「一般人一聽到湘兒是女鏢師,就會以為她又高又壯,如同男子一般豪氣……其實,湘兒是個道道地地的女孩兒,雖說是個女鏢師,但從外表上,還真看不出來,柔弱就如同一名體弱多病的女子。」

  「所以江湖上有個別名,叫 柳輕絮 !除了她看起如同柳絮一般的弱不禁風外,她的柳門輕功也是獨步武林的。」這番話說來語語中肯,直說進六爺心裡了,原來來人正是采玉。「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,果真是見聞廣博啊!」采玉笑著說:「好啦!六爺,別誇我了,再誇我就飛上天了。現在還有正事要忙呢!」經采玉提醒,才見她手上捧了數件被席:「瞧!我把蠶絲被帶來了,很暖的!還有墊褥。

   鳳姑娘,就請你幫著鋪被吧!」天鳳接過棉被,采玉又道:「六爺,您別擔心了,這裡有我和鳳姑娘,您去忙你的吧!」六爺撚著鬍鬚,笑著走出房門。才僅僅是年初一,就有喜事臨門,忍不住教人神清氣爽,喜上眉稍。

  晃晃悠悠的,六爺漫步走向大廳,卻聽見了有陌生人的聲音,莫非一早就有人上門拜年?可不對呀!這人的聲音挺陌生的,不像是熟人 …六爺輾轉反思,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,信步走入大廳,不意,廳中竟有著和年節極不搭調的景象。郭旭、鐵衣和辛力,正面對著一名身著素色服飾,年紀極輕的男子,四個人臉上表情都不對,想必談得並不愉快。

  六爺不動聲色,靜立在廳角,聽他們的談話,打量這名男子,不過二十出頭年紀,卻有著極為老練精明的神色,言談謙恭有禮,唯一無禮之處,就是臉上倨傲的神色。「想必,貴鏢局是不肯接這躺鏢?」那年輕男子不悅的說。雖是不悅,嘴上仍是有禮之至。「這位兄台,並非郭某不願幫忙,實在是有難處!」

  「敢問郭少局主,此鏢難在何處?可否言明?」男子臉上不禁出現刁難的神色。「第一、尚未說明保為何物?數量?第二、未見鏢物,卻要求在十日內送恙江南,極不合情合理。第三、閣下始終肯言明保鏢者為何人,如此不明不白,郭某實不願冒大險。」見郭旭一字一句說來,年輕男子不禁發怒,但他控制極好,僅僅只是淡淡的說:「郭少局主所言,在下方才皆已說明,只要接下這躺鏢,一切自會言明,何必擔心?我家主人是正人君子,不會害你的。」這男子似乎不明為何別人不信他的主人是好人似的。

   「這位兄台,恕郭某拒絕保鏢,委實是不原願再度冒險,委實是不願再度冒險了。」男子看似已無望,便道:「郭少局主 ,貴鏢局既不願接這躺鏢,想必也沒有其也鏢局能接手了。真對不住初一便來擾,在下告辭!」男子向郭旭等人拱手作揖,便黯然出了鏢局門口。

  六爺這才走上前:「郭旭,這人…」雖聽出了七、八分,仍忍不住要問一問。「他是來託鏢的。」郭旭頓了頓:「從未見過有人如此託鏢。不言明所託、不言明託鏢人身份,要求十日內送達江南,如此不明不白,又怎能冒險!」鐵衣也接腔:「是啊!他一再的要我們相信他是正人君子,但這世上人心叵測,朝廷命官也有可能勾結倭寇了,還有什麼不可能的?」

   辛力接著道:「就像上次什麼"林大人",讓我們哉了一個大跟斗,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啊!」六爺點了點頭:「……你們說的都沒錯……」六爺沈吟半晌:「這來人雖神祕,但不難猜出其主人之身份…方才那人神色言談頗以自家主人為尊,雖有怒怨,但能壓制其怒氣,言談舉止有禮之至,步履看似正如年輕人一樣的輕快,實則步步穩重,內家修為頗深,此等教養、人才豈是一般俗庸富甲所有……想必他的主人是武林中人,且絕非泛泛之輩!」

   辛力聽完不禁要喝采:「不愧是老江湖。」六爺微微一笑:「但若要知道確實身份,只怕要問問大小姐了!」才說著,采玉和天鳳各捥著竹籃,笑吟吟的走來。辛力狐疑的看著他們兩人手上的竹籃,奇道:「大清早的,你們要上哪去啊?!」采玉笑著說:「怎麼?辛力你也忘的太快了!今兒個可是大年初一啊!」辛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:「瞧我怎麼這麼健忘呢?」郭旭倜侃他:「你不是健忘,是糊塗了。」眾人正調笑之時,天鳳轉頭看鐵衣,輕輕的拉住他的衣袖:「鐵衣,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?」

   鐵衣正猶豫,采玉卻已笑著替他解圍:「好啦!哥,別取捨了!我和鳳姑娘去就成了。」轉頭對天鳳道:「鳳姑娘,男人有他們該辦的事,每年我怎麼說,也沒人和我一道去的,幸好今年有你!」天鳳聽了,也沒再勉強鐵衣。采玉忽然想起似的轉向六爺道:「六爺,湘兒的房間清乾淨了,您可以去看看,我一時也想不到還缺什麼,您看了若有不妥,我會再去佈置的。」天鳳也道:「是啊!要什麼,儘管吩咐下來。」語畢,向眾人擺擺手,便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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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市上熱鬧喧嘩,充滿了年節的味道。采玉、天鳳從廟裡出來,他們的手上都多了平安符:「這些是給六爺、郭旭、辛力和我哥他們的平安符,這對鏢師、鏢師的家人來說,無疑是一種定心丸,不配上一個,總不大心安。」采玉對天鳳說道。「那麼,那苦難佛能不能為鐵衣帶來好運、保他平安?」天鳳忍不住問道。

  「你相信能,它就能,你瞧,那苦難佛跟著你時,不是讓你平平安安,現下,又讓我哥平安順利了不是嗎?」天鳳心滿意足的笑了,感謝的握住了采 玉的手,說道:「采玉,這都要謝你。若非那日那時,你將苦難佛讓給了我,現在、以後,他又怎能為鐵衣承苦受難呢?! 」

   天鳳的雙睫不禁溼潤:「好高興我能認識郭旭…,才能認識長風鏢局的人,才能認識鐵衣……。」采玉微笑的看著天鳳,心裡忍不住想起從前初識時,任性、頑皮、倔強、不識時務的天鳳,和現在多情、溫順、悲憫胸懷的天鳳。

   天壤之別,實在難以置信。其實天鳳仍是保有著少女的天真、好玩,只不過和鏢隊共歷死生契闊後,和長風鏢局有了真摯情誼,學會了動腦分析事情,但一個生長在宮中,養尊處優的少女,無論是見識,學品,無論如何是無法和采玉相比的。「采玉,先別急著走,你瞧,那兒有市集呢!咱們去看看吧!」不由分說的,天鳳拉著采玉的手,硬是往前擠。

   采玉倒也由著他,反正大過年的,不逛逛市集,怎麼能算得上是一回呢?只是愈向前擠,采玉就愈感到一絲不尋常的味道,倒不是年節氣氛,而是四周有不少人的臉色很是怪異,似乎極緊張,而且這些人都是練家子,甚至有不少的武功名家摻雜其中。采玉不得不提防,她使力拉住天鳳:「鳳姑娘,別再往前了,情況異。」采玉附耳在天鳳耳旁輕聲說道。

   天鳳站住腳:「采玉,為什麼他們這麼緊張?」原來天鳳也注意到了。采玉只得說道:「此地不宜久留!」便護著天鳳,就要回長風鏢局。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群,「采玉,」天鳳叫道:「采玉你看,他們全看著那個人。」循著天鳳視線所及,采玉看見了一位青年男子。采玉不禁陷入沈思中:看來這些人要對這男子不利。

   采玉雖毫無武藝,況且有公主的安危顧慮,他本不該多管閒事的。但長風鏢局行俠仗義,且這名男子眉間隱隱有浩然正氣,自然不會是壞人。「采玉,」天鳳拉著沈思中的采玉衣袖:「采玉,我們跟去看看吧!他們全跟上他了!」於是采玉再無猶豫,握著天鳳的手,便向那群人行去。那青年男子似乎也知道自己處境不利,但卻仍是一派悠閒自在的行走著。

   采玉見那男子走的路竟是向死巷去,心裡不由的一急:「糟了,他不認識路啊!」如果那男子不是不認識路,便是有幫手或心裡有了對策。誰知,他是真不識路,真的走到死巷了!「各路英雄好漢,這些日子有勞您駕保護在下,可惜在下並非弱勢之輩,無須各位英雄愛護,各位英雄請回吧!」男子朗聲道。

   唯今之計就只能如此這般了,難道真動手嗎?此刻,有數名大漢跳了出來,將他團團圍住:「向無書,你不會不知道,我們要的是什麼吧!」向無書陪著笑臉道:「這位兄弟,向某是真不知你要向某什麼。向某家徒四壁,身無分文,不知你要的是…?」為首的大漢冷笑:「向無書,你不用裝蒜了,你是要我們動手,還是自己來?」

   這時又有一名老者站了出來,采玉一看,是"四海派"的"四海仙翁",采玉不禁甚感奇怪、這 "四海仙翁"素來享有仙名,為人淡薄,這向無書身上的異寶到底是什麼,怎會引動這麼多高手,甚至"四海仙翁"親自出馬來奪取呢?只聽 得"四海仙翁"說道:「向無書,我等本不想跟你為難,只要你將那三樣寶物交出,爾等立即離開。」向無書聽了,只道:「前輩您的話自是穩若泰山,絕不反悔,向某也願意如您所願,交出寶物,只怕…只怕是不能了!」

   此話一出,其他原是藏在牆後、樹下的人一下全躍了出來:「向無書,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「向無書,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!」這些人七嘴八舌,你一言,我一語的叫道。「各位弟兄,向某在此向各位賠禮,不是向某喜歡吃罰酒,只是向某身上的寶物,早已落入賊人手中,這也是莫可耐何啊!」向無書說這些話時,臉上一直帶著微微笑意,說到最後一句時,卻充滿了抱歉神色,顯示他是個教養極好的人。「哼!你耍嘴皮子!」說著,為首的大漢「刷」的拔出了劍,一刀向他刺來。

   向無書尚未閃躲,卻有人將劍革開:「冷川,冷靜一些,殺了他無濟於事。」原來是同一門的師兄弟。「師兄,寶物分明在他身上,我們這一路行來,那來的賊人劫匪?!他分明在拖延時間。」冷川轉向無書道:「姓向的,不會有人來救你了,勸你乖乖的說了吧!」另一人道:「姓向的,你不用編故事了,我們一夥人一路行來,分明沒人近你的身。」向無書冷冷的說道:「這位兄弟,所謂,人外有人、山外有山、天外有天啊!你沒見到,不代表不存在!」

   這些話分明激怒了一些小輩:「他污辱我們,殺了他。」說罷,向無書已陷入重重劍光中左閃右躲。「采玉,怎麼辦?快救救他…啊!他被刺傷了!」這向無書內功雖是極好,外家身手卻不足以對付最普通的練家子,一時便已左支右絀,顧應不暇了。

   采玉也不知該如何,雙眼向四周一掃,便有一計:「鳳姑娘,待會兒你就…」采玉附耳在天鳳耳旁細語一番,只見天鳳點了點頭,采玉便飛快的一手撈起牆角麵粉,看準向無書位置,閃入殺陣中,整布袋向空中揮去……剎時只見滿空似雪花紛飛,又似春晨白霧迷離…趁此時,天鳳已駕起重傷的向無書,向街市逃去。而采玉已趁眾家不知如何見物之際,以一袋袋的麵粉,在地上擺起了簡易的八卦陣後,也立即向天鳳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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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郭旭、鐵衣、辛力、六爺正坐在書房中喝茶談笑,忽然聽見采玉急切的叫喚。四人聽叫喊聲如此不尋常,心知有異,不似平時的采玉,急忙奪門而出。待四人來到大廳,赫然見到今晨託鏢之人。「快,」郭旭也不多問,他知道采玉做事,絕非一時興起,畢是有極好的理由:「鳳姑娘,開路到客房;鐵衣、辛力,你們扶著他到客房;采玉,準備清水、布塊;六爺,請您幫他簡單的治治吧!」現在是大年初一,沒有大夫肯來會診的。

   鐵衣,辛力扶了展無書躺下,六爺立即查看傷口。采玉帶著天鳳出了房門:「鳳姑娘,讓六爺來吧!」天鳳道:「六爺也是大夫嗎?」采玉看著天鳳不解的眼神:「鳳姑娘,請你放心,六爺雖非大夫,但所謂久病成良醫。每回走鏢,遇劫是難免的,鏢隊裡有了刀傷,總是六爺止血、包紮的。」天鳳這才點了點頭。

  「天鳳,你沒事吧!」鐵衣見天鳳身上有血跡,擔心的問。天鳳舉起雙手,自轉了一圈:「你瞧,我不是很好嗎?」說著,忽然想到似的,天鳳掏出了平安符:「鐵衣,這是我為你求的,采玉說,這平安符能保你平安,就像苦難佛一樣。來,我為你帶上。」說著,墊著腳尖,替鐵衣掛上。

   采玉在一旁看了,不禁想向哥哥撒撒嬌:「哥,你偏心,你就只關心鳳姑娘,連妹妹都不顧了。」鐵衣不知如何回答,只得道:「采玉…你知道我很關心你的!」鐵衣一向拙於口頭表達應對,遇上這靈巧聰慧的妹妹,更是無法與之辯答,此刻只得轉變話題:「采玉,你們怎會遇上這人?」采玉道:「聽哥的口氣,是見過這人,但說不上認識囉!」鐵衣點頭道:「是啊…」於是原原本本的把由上託鏢的事說了出來。采玉聽完,只是沈思,也不說話。

   這時,六爺等人自房中走出:「此人身上有數十道刀口,皆非致命之因,他因失血過多引發昏迷,此人內家修為頗深,掌力傷不到他。」之後,六爺轉身吩咐小廝:「到庫房中拿些補血氣的藥和刀傷的藥膏。把藥材用三碗水煎服了,藥膏送到客房中。」小廝依命退下。

  六爺忍不住想追問此人和采玉天鳳相遇的情形,不待六爺開口,采玉便道:「我和鳳姑娘拜完了菩薩,正要逛逛市集,卻見他被盯上了。我們見他孤身一人,眉宇間正義凜然,被數十人包圍,便忍不住搭救了他!我聽見那些人叫他: 向無書。」

   采玉頓了頓,又道「此事極為不尋常,這向無書似乎身懷異寶,而這件物事又似乎極珍貴,不但展無書謊稱被奪走,且跟蹤他的人,皆是練家子,甚至有"四海派"的四海仙翁,"北斗門"的冷川…等這些武功名家。」六爺、郭旭等人皆陷入沈思。不久,郭旭開口:「看來,這展無書不願透露姓名,就是怕被敵家追蹤,更怕寶物被奪走,依我看,他要我們保的,必為此物。」其餘人皆點頭以示贊成此推論。

   郭旭又道:「采玉,你能否推知此人身份?」采玉自方才便不停思索,此刻即道:「假若珍寶是所有習武之人都盼望得到的,那麼,這珍寶極有可能是江湖上所流傳的"月宮三寶"。相傳"月宮三寶"的三件寶物皆流落民間,但至今尚未有人見得,只怕展無書得此寶物,才引來暟覦。」采玉見眾人凝神細想,又道:「相傳月宮三寶是柳門、凌氏、華家三武功名家所有,此三家皆已退隱。

   原本,月宮三寶屬此三家,眾人皆服。但自四十年前,此三件寶物同時失竊後,許多人開始尋找此三件寶物下落,此三家自也不例外。向無書忠心耿耿,不願透露主人姓名;謙恭有禮、被拒亦不發怒;衣著樸素,內家極高、外家功夫卻很弱,以此推斷,這向無書主人必為華家一門的後人!」

   惡完采玉的話,六爺忍不住打了自己的額頭:「唉呀!由亥想到是華家後人的!」大夥正佩服采玉之際,采玉卻道:「假若終非真實,倘若我的"假若"錯了,那一切根本不成立!」六爺卻道:「不會差太多的,凌氏修 劍,柳門為輕功,華家是內家修為,極是正確!」天鳳很快的聯想到:「六爺,那湘兒可是柳門的後人?!」

   六爺道:「也不盡然,湘兒父母雙亡,柳門的主人見他可憐,便收留了他 ,怎知湘兒還有個妹妹,現下,也不知上哪去找了。」六爺長嘆一聲,心中便愈發的憐惜湘兒。六人緩緩步向大廳,采玉掏出了平安符,遞給了六爺、辛力、郭旭:「這平安符是為你們求的,願能為你們未來一年帶來平安如意,你們一定得帶著。」接著又給了六爺一個:「六爺,這是給湘兒的 。」六爺欣然收下,采玉如此細心聰慧,這樣的女子,世間少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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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…好暗…彷彿在幽深的山谷底…看不見…我怎麼會在這呢?!…那些人…不能…絕不能給你們,這是主人的…你們不配擁有…主人…彷彿聽見了那游絲般的嘆息…「無書…帶回來…那原生就是我們的…」主人…主人…我有負所託…長風鏢局不肯…主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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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笛爭鳴-3

  「六爺,他總是囈語不斷。」天鳳擔憂的說:「您不是說,他隔天就會醒來嗎?可是…他昏迷三天了,還是一個樣子,嘟嘟嚷嚷的說個不停,就是不肯醒來。」六爺也無能為力:「唉!我也沒碰過這種情形,我到底不是個大夫啊!現在只能維持現狀,灌點湯藥,再等大夫看診囉!」

   采玉也道:「鳳姑娘,你現在這麼急也沒辦法救他,我們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。」忽有個聲音道:「也不必聽天由命!」原來是辛力:「六爺不是說他的義女湘兒姑娘快到了嗎?柳門雖著名為輕功,但是卻是以醫術為輔啊!我想湘兒姑娘必也修習了些許醫術,既使稱不上名醫,但也比我們這些半桶水懂吧!」

  「辛力說的沒錯,我們只須待得湘兒行來,向無書必然有救。而現下,也只能如六爺所言,盡人事,聽天命了。」采玉幽幽的說道。望著毫無知覺的向無書,天鳳忍不住對他說起話來了:「向無書,聽采玉來,你必是個好人,你既是好人,上天就一定會保佑你,你一定要快快醒來,別讓大夥兒為你擔心。」

   鐵衣走了進來,雙手放在天鳳肩上:「天鳳,怎麼對他說起話來了?」鐵衣望著天鳳燦然的星眸:「是不是宮外太悶了?這宮中錦衣玉食,到底不是外頭的粗茶淡飯所能相比的。」天鳳道:「我不是想家,只是覺得這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的殘忍。從小到大,除了和你們走鏢所見的難民外,我也不知宮中如此安逸平和,而宮外卻如此兇殘至極。

   我回宮後,定要稟告父皇,匡正這世局淫逸的風氣。」鐵衣看著天鳳:「你能這樣想就好了。如此,也不枉你出宮這一趟。」天鳳原是正義盎然,此時她提起精神,道:「鐵衣,我們去市集去,可好?」鐵衣卻不大明白天鳳心緒的轉變:「你一下說擔心這人,這會兒,卻又要逛市集……」鐵衣莫名的笑著說。

  「就是關心他,才要上市集去呀!我們去給他求個平安符。」「你怎麼老想往外跑啊!天鳳,你是公主…」鐵衣才要勸阻,天鳳卻不讓他說下去:「鐵衣,你可不可以別把我當公主啊!更何況有你陪著我,我會很安全的,沒有什麼好怕的!」「可是,你和他去不相識…」「可是采玉說他是好人啊!」

   鐵衣莫可耐何:「好!你說什麼都好,走吧!」六爺也開口道:「這就是了。華家的人不會是壞人的。大過年的,出去走走吧!」天鳳興致高昂的拉著鐵衣走了出去。采玉看著兩人儷影雙雙,心中忍不住感慨:「六爺,你瞧鳳姑娘是不是變了不少?」六爺笑著說:「是啊!他是溫順了很多,也長大不少,但公主終歸是公主,他的脾氣,還得多磨磨才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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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鐵衣和天鳳回來時,長風鏢局的上上下下似乎都忙碌著…「采玉…郭旭…」鐵衣縱聲呼喚,一面捥著天鳳後院走。只見采玉快步走來:「哥、鳳姑娘,你們回來啦!」鐵衣點點頭:「采玉,這局裡上上下下在忙些什麼?」采玉眼波一轉,道:「你要知道哪一部份?」天鳳道:「采玉,你就別賣關子了,說吧!」采玉笑著道:「跟我來!」說著便領著鐵衣天鳳到了客房:「瞧!」只見向無書已坐在床沿,喝著湯藥了。

   而向無書的跟前,正端坐一名陌生女子,她背對著鐵衣天鳳,不知形貌。只聽得女子開口道:「向大哥,這藥連續喝得三日,你的傷勢即可痊癒。」向無書對那女子極和善:「向某在此謝過大妹子。」女子接過湯碗,失著向無書躺下:「向大哥,這幾日,你就好好修養罷!」向無書輕點了頭,閉上了眼。

  「哥,到偏廳去吧!」鐵衣看了此情此景,尚要詢問采玉女子身份,采玉卻輕聲的說:「辛力和郭旭都在那呢!待會兒,你就會知道了!」於是天鳳和鐵衣即隨采玉到了偏廳,只見偏廳裡已擺了豐盛的酒菜,而辛力和鐵衣正倚窗而談,見采玉進來,郭旭問道:「采玉,今天什麼日子,有客人嗎?」采玉笑著說:「今兒個是大年初三,不但有客人,更有喜事到,所以我才備此佳餚,慶祝慶祝。」

   郭旭奇道:「有什麼喜事啊?」采玉微微一略帶責備的說:「你和辛力一下棋就是一天,難怪不知道了?」天鳳接著道:「這回是雙喜臨門。一是向無書醒了…」此語一出,郭旭辛力同聲叫道:「他醒了?!」臉上立見喜色:「此回必可水落石出!」「那第二喜呢?」郭旭問道。天鳳聽了,正要附和,采玉卻輕掩天鳳朱唇:「鳳姑娘,別說。」才說著呢,六爺領著方才那女子走了進來,那女子一進偏廳,眾人目光立即聚集在他身上。

   他身著翠綠色的綢衫,眉目如畫,儀態萬千。只見她輕啟朱唇:「湘兒見過各位。」聲音聽似清脆悅耳,卻又溫柔婉約。采玉道:「此為第二喜是也。」說罷,轉身對湘兒道:「湘兒,我考考你眼力吧!你說,這兩人,各為是誰?」他指著並立的鐵衣和郭旭。湘兒不遲疑:「這位是郭大少 ,而另一位,是程大哥。」

   湘兒用手輕輕一指,毫不費神的猜出兩人身份。采玉奇道:「你怎麼知道?」湘兒微微一笑:「郭大哥敦浪不羈,必是瀟灑自在;而程大哥為人正直、豪爽,重信重義,個性生就如此,自然顏面上是瞞不過人的。」郭旭鐵衣看著這位兒時的同伴,只覺她更顯聰慧。采玉拉過辛力:「湘兒,這位是快劍辛力!」

   湘兒道:「快劍辛力,久仰大名,今日一見,身手必然更勝往昔。」辛力奇道:「你我見過面嗎?」湘兒笑道:「湘兒無名小卒,辛大哥自是不會記得。湘兒師承柳家,師父名諱:畫屏。」辛力恍然大悟:「是了,五年前恕道園一面之緣,難以忘懷。」兩人一問一答,聽得旁人是一頭霧水:「這…」辛力道:「說來話長,有機會我必定會說。」

   此時湘兒一眼望見天鳳:「姑娘氣質不凡,想必生在官家。」天鳳一聽,捥著湘兒的手:「湘兒姑娘,你真聰明,我叫天鳳,你叫我鳳姑娘吧!」天鳳端詳著湘兒:「湘兒姑娘,你長的真好看。」郭旭接道:「是啊!娉娉裊裊十三餘,荳蔻梢頭二月初…湘兒,一別十載,更勝往昔。」「快別這麼說了,若道外貌,誰能及得上鳳姑娘?」辛力笑道:「各有千秋。」

   確是如此,這三名女子的美各有不同,無相提並論,采玉如出水芙蓉,清淡雅潔;湘兒如絕卻幽蘭,秀麗絕倫;而天鳳正如盛放的玫瑰,嬌柔動人,明豔無儔。「好啦!吤光是站著呀!吃飯、吃飯…」六爺招呼著大家坐下。待皆就座,采玉開口問道:「湘兒,你怎識得向無書?」聽采玉一問,辛力和郭旭同時道:「你識得向無書?!」話才出口,旋即想到。

   只聽湘兒道:「柳門、華家和凌氏此三門為世交,向大哥是華家姐姐的家人,每回我同師父前去拜訪,都是向大哥招呼我們的。此次我和師父又到華家,卻不見向大哥,才知他到了京城,取一件重要的物事,師父受華家姐姐之託,要我來幫向大哥,怎知,我到底晚了一步,向大哥已經受傷了。」聽湘兒娓娓道來,郭旭也把事情始本說了一遍。

  「真是難為了向大哥,難為了你們…。」湘兒聽完了前後因果,忍不住嘆息:「唉…別說了,大夥吃飯了。」說著,湘兒端起六爺的碗,替他挾了好些菜:「義父,吃吧!」六爺笑著接過了碗:「吃吧!」這頓飯雖是充滿了笑聲,但六爺的眉頭始終緊鎖不展。吃過了飯,六爺和湘兒一同到後院去了,鐵衣也和天鳳一道,惟留辛力、郭旭和采玉。

   采玉收拾著桌上殘籍:「郭旭,辛力,你們有沒有覺得,這頓飯,六爺吃的不歡暢?」辛力道:「豈止?分明就是愁眉不展。」郭旭嘆了一口氣:「這麼久沒見,一見又要別離,且此程危難太多,你教六爺怎麼放得下心?即使湘兒武藝不凡,但到底是個女孩家。」辛力看著郭旭:「你的意思是…?」郭旭輕輕的點了頭。而這廂,天鳳正坐在秋千上,仰望著星空。

  「鐵衣,今晚的星星好美!」鐵衣站在秋千旁,也望著滿天繁星:「是啊…若不是那顆流星,我們也不會在一起,有時,真不知是該謝它,還是該罵它?!」天鳳道:「幹什麼罵它?它成就你我的相知,自然該謝它。」鐵衣輕嘆一口氣:「唉!它讓我愛上一個不能愛的公主,讓我們相知卻不讓你我長相守,你說,它是不是欠罵?」天鳳站了起來:「鐵衣,你別說這種喪氣話,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。

   就算是不能,我這一生,也不會再選別人。我可以什麼都不要,就是不能沒有你!」天鳳深情的凝視著鐵衣,那眼神真摯坦然,鐵衣嘆了一口氣,將天鳳擁入懷中:「我也是…」倚在鐵衣懷中,天鳳感到了心滿意足,只願時光可以為他們停留…忽然想到了湘兒的事:「鐵衣,六爺不很開心…」鐵衣道:「六爺擔心湘兒…我們去找郭旭。」彷彿心意相通似的,天鳳也不多問。鐵衣捥著天鳳的手,向偏廳走去。

   見鐵衣和天鳳走進來,郭旭已知來意:「接不接?」鐵衣堅定的點了頭:「接!」六爺和湘兒在後院中說著話:「義父,我們父女很久沒見了,可是我卻一點也沒變,我還是以前的湘兒,義父是最了解湘兒的性子了,湘兒和義父一樣脾氣,這過命的交情,是不能不管的。

   何況是''受人之託,忠人之事'',這也是義父您說的啊!」湘兒的話說進了六爺心裡了,心知攔不住他,只好由別處幫他了,想到此,暗暗嘆了一口氣。「義父,我知道您疼湘兒,但是師命不可違,況且又是向大哥的事…義父,你別擔心,師父已將柳門輕功全數授予了我,還教了我掌法十二套,您不用擔心的。」

  「六爺怎能不擔心。」說話的正是郭旭:「六爺,這趟鏢,長風鏢局接下了。」聽聞此語,原本悶悶不樂的六爺,抬頭看著郭旭:「少局主…」「六爺,您不放心湘兒,放不放心我們?」鐵衣笑著說。六爺只是感動,無法言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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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天鳳興高采列的跑進了客房,見向無書獨自坐在床沿,望著開敞的窗外明媚冬景。聽見腳步聲,向無書始頭一看,卻見天鳳笑吟吟的望著他,雖然天鳳一臉燦然,但此時的向無書卻是草木皆兵,仍不能除去向無書的戒心。「向無書…」天鳳掏出了平安符:「這是為你求的。」說著天鳳拉起向無書的手,將平安符放在他手上。

  向無書卻不知天好心,一臉漠然的瞪視天鳳:「你是什麼人?到底想幹什麼?」天鳳不知自己哪裡開罪這人了,莫名的說:「你這人怎麼這麼兇啊!」向無書冷然道:「哼!現在我手無縛雞之力,你要怎樣就怎樣吧!」卻是也不看天鳳一眼。

   天鳳這才明白向無書將自己當作了壞人,笑道:「你別誤會啊!我叫天鳳,是長風鏢局的''客人''…嗯!說是客人也不大妥當,我是長風鏢局的僱主,我不是壞人,我半點武功也不會的!」向無書聽到''僱主'',道:「你保什麼?」天鳳道:「我!」就這麻單一個字,說得卻是數月前的承諾。

  「你?你有什麼好保的?」向無書不禁失笑。於是天鳳又把那套說辭說了一次:「……倘若不是我們公主和小彭王爺,我可能早就嗚呼哀哉了。所以,我保的是我,保我的快樂,保我的平安,保我不被錦衣衛抓走…」天鳳一人說說唱唱的演了好一會兒,向無書終於肯正眼看他了。「唉!長風鏢局竟可以接這種小鏢,竟不接我的鏢。」向無書略有怒意的說道。

   「什麼小鏢啊!我的可是''人命關天''啊!你以我讓我平安、讓我快樂很容易嗎?」天鳳抗議道。「哼!人命雖要緊,但和我要保之物比起來,難以相比。」向無書說道。「你也保你自己嗎?…看你受這麼重傷,真可憐!不過,保你和保我,都是人命,怎有差別?!」向無書憤然道:「我和你是不同的。向某性命微不足道,只是,向某保的,是值得我以命相的東西…只怕…只怕…我是不能了!」

   說到後來,向無書竟是轉憤然為悲傷:「我原託長風鏢局,但他們不肯。」天鳳道:「你再試一次,這一次一定行,不試怎知結局?」向無書傲然道:「向某此生求人,一次不成,絕無第二次。」天鳳問道:「那麼,那東西掉了也不打緊啊!」聽到天鳳這句話,向無書愣住了,不錯,到底是傲氣自尊重,還是主人的傳家寶重要…彷彿又聽到了幽幽的嘆息,看見了那憔悴的容病容…向無書沈默良久,始頭對天鳳道:「多謝了…你、你怎麼稱呼?」

   天鳳俏然一笑:「你叫我鳳姑娘罷!」旋即一轉身出了客房,獨留向無書一人思索著。繞過一個彎,只見眾人都等在那。采玉首先迎上去:「鳳姑娘,我們都聽了…你做到了!」嘴角眉睫漾起的笑意,都是嘉許。天鳳道:「湘兒姑娘,你真是聰明,向無書說的每一句話,都讓你給猜中了……」湘兒笑道:「不是我聰明,而是,我太了解向大哥了。

   之前,他託鏢被拒,以他的性子,即使明知自己保不了這東西,他也不會開口再求。若是我們要求保鏢,他也不會肯。只有教他想明白,究竟是華姐姐重要,還是自尊原則重要。」郭旭奇道:「這事挺難的,你怎麼樣選人?」湘兒道:「這裡每個人,都是他識得的,他知道,你們都是俠義之人,若是他有難,你們非助人不可,你們去,他絕計不信。

   采玉太聰明了,更易令他起疑心;我義父是長風鏢局的六爺,他也是知道的。只有鳳姑娘,天真浪漫,又曾是這般身份。由他去,才能引得向大哥深思。」郭旭笑道:「鳳姑娘,早知你有這般才華了。」他指的是天鳳曾騙他是窯姐、是書僮、是宮女的事。「好了,向大哥該吃藥了。」湘兒轉身向天鳳道:「鳳姑娘,多謝了。」便端了湯藥,到向無書的房中。

   一進房,便見到向無書怔怔的看著手上的平安符。「向大哥,你在想什麼?」向無書搖搖頭道:「…沒什麼…對了,大妹子,你可知這長風鏢局裡有一位叫'''天鳳'''的宮女嗎?」湘兒忍住了笑,道:「是啊!怎麼了?」向無書攤開了手掌:「…這是他給我的…我想謝謝他…」於是向無書將方才和天鳳的對話告訴了湘兒:「…要不是他那句話點醒了我,只怕,我負主人更多了!而且,他給我平安符,我還對他這麼兇。」向無書說著,竟有些內疚了。「好啦!把平安符掛上吧!別糟蹋了人家一番好心。」

華笛爭鳴-4

  向無書依言掛上平安符。「說了這麼半天,藥也涼了點,趁著尚溫,快喝了吧!」向無書接過湯碗:「大妹子,可否請郭少局主和程少局主前來一談?」湘兒點點頭,便接過了空碗,道:「我這就去,你等會兒!」於是轉身朝郭旭等人走去,轉告了向無書的話。

   郭旭和鐵衣來到了向無書房中。向無書見來人才要下床相迎,卻被鐵衣攔下:「向公子不必多禮了!」鐵衣向來最是敬重英雄好漢、正直君子,此時他對向無書日前的無禮要求早已忘懷,而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。「不知向公子找我們二人有什麼事?」鐵衣問道。

   向無書完全一改先前倨傲神態,竟是謙和的道:「向某在此兒兩位賠不是!」說著雙手在胸前一拱:「向某兒時身懷異寶,此物是向某主人家傳之寶,遺失四十餘年,前些日子,向某好不容易尋回此物,趕著將此物送回主人身旁,情急之下,前來託鏢,口不擇言,多有冒犯,還請二位見諒。」郭旭鐵衣早已明白了來龍去脈,對向無書也毫無怪責之意,此時聽得此言,更加認定向無書的為人。

   郭旭笑著答:「向公子別客氣,在下並無怪責之意。」向無書道:「向某此番請二位一談,是想託鏢…保我身上的物事。」郭旭道:「請向公子言明。」向無書道:「此物為流傳江湖名氣甚響的月宮三寶之一,不實之傳說紛云,說是能成為武林至尊,江湖霸主,其實是言過其實。但是江湖中人卻皆想得到…向某想請貴鏢局護送我與此物至臨安,至於時日…向某只盼愈快愈好!」

華笛爭鳴-5

  夜裡,眾人皆聚在廳裡,聽著郭旭說明此回計劃。桌上攤著一張地圖,眾人圍著這張地圖:「我們的目的是杭州。杭州位於浙江的北部,錢塘下游北岸。自就城到杭州會經河北、山東、江蘇才能到達,咱們得先走一段路到達鎮江後,才能走京杭運河到杭州。」

  郭旭略為頓了頓,抬眼看眾人,又道:「往返期間,大約要一、二個月。」眾人的目光隨著郭旭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。郭旭道:「此程十分兇險,必有不少人會前來奪取鏢物……算是…百里鏢!」郭旭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句話。「又是百里鏢,怎麼每回百里鏢,都和浙江有關似的?!我和百里鏢也挺有緣的!」辛力忍不住自嘲的說道。

  「不錯,就因正是百里鏢,所以,我和鐵衣商量過了,此次同行者,有我、鐵衣、辛力、湘兒和向無書。」眾人一聽此言,不禁都忍不住要說話。六爺首先道:「少局主,我呢?」鐵衣道:「六爺,我們不在的時候,鏢局還要您支撐呢!」六爺不滿的說:「是不是嫌我老了?好歹我是湘兒的義父啊!!」

   郭旭道:「六爺,怎麼會呢?您是老江湖了,走鏢多一個你,自是很好的。可這回是百里鏢,我們不能帶采玉、鳳姑娘去冒險,徜若我們全出去了,有人上門來找碴,您教采玉和鳳姑娘怎麼辦呢?」六爺看了看采玉,半晌,無力的嘆了口氣,坐在椅上不發一語。采玉怔怔的瞧著郭旭,道:「郭旭,你能不能…」

   郭旭擺了擺手,制止采玉說下去:「我想,我必須要和大家說明白。這躺鏢的人員,都是我和鐵衣深思熟慮過才決定的。正因是百里鏢,所以才要請辛力同行。而湘兒姑娘有師命在身,自是一定得去。而為免危險,才不讓采玉和鳳姑娘去。」采玉道:「可是郭旭,你的武功……」

   郭旭道:「這長風鏢局,是我爹留下的祖業,我身為長風鏢局的少局主,即使此程再危險,我也不能諒鐵衣、辛力去冒險,而我在局裡休息…更何況,這些日子以來,每天都吃山珍海味和無數的補品,我的武功已有稍稍復原的跡像,大家…不必擔心!」

   采玉心下沒由來的一陣失落感,明知郭旭是為了他好,才不讓他去,仍是忍不住的傷感。他想去,想跟在郭旭身旁照顧他,怎麼郭旭你就是不懂呢?天鳳始終未發一語,獨自悄悄的走向後完,瞧著月亮發呆:「不是說,幸福的人才看得見月圓嗎?怎麼…我一點也沒有幸福的感覺呢?」

   轉眼間,天鳳來到長風鏢局也近半個月了,再二天,便是元宵節了:「什麼月圓人團圓嘛?都是騙人的!」不知不覺中,天鳳眼眶已蓄滿了淚水,我不要分別…。鐵衣靜靜走到天鳳的身後,握住他的雙肩:「我知道,但是不能不去。」聽到鐵衣的聲音,天鳳再也難忍心中哀痛,「哇」的一聲 哭了出來,轉身埋首鐵衣胸前,不停的抽咽:「人家好怕…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!郭大少說…此程兇險…我怕…」

   鐵衣緊緊的抱著天鳳,心下也是心酸,他無奈的說:「鏢師…是沒有明天的,你…你的心裡別再記掛我了…」這番話說得艱辛,誰知,當初以為自己能一生都不動心,以為自己是一輩子都是走鏢為生了,怎知,教自己愛上了一個怎麼也想不到的公主。

  天鳳聽了,忍不住又哭了起來:「我不許你說這種話…我早說過了,即使我們真的不能夠在一起,我這一生,也不會再選別人…除非…除非,你已不再喜歡我了!」說完,天鳳轉身要走,鐵衣急忙拉住他:「是我不好,我不該讓你傷心…」見到天鳳梨花一枝春帶雨,鐵衣心裡一揪緊,將天鳳擁入懷中:「天鳳…你要好好珍重…」

   聽得天鳳是淚如泉湧,半晌,天鳳輕輕的吟道:「相見時難…別亦難,東風無力百花殘……春蠶到死絲方…盡…蠟炬成灰…淚…始…乾…鐵衣,我對你,就是這樣,你…一定要好好的珍重自己,五月初,我一定得回宮了,我希望,在你走完這趟鏢之後,再見你一面,我會在這裡等你,你一定、一定要快點回來…。」鐵衣心下一片哀戚:「嗯!我答應你。」「什麼時候起程?」「就這兩天了!」兩人緊緊相依,只想多得片刻是片刻了。

   才聚首半個月不到,便又得分離,且此程多危,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了。采玉靜靜的看著月下翦影,心下亦是一片悽然…我有千言萬語要對郭旭叮嚀,但我…又是什麼身份呢?月華臨下,采玉只覺倍加無力。

  翌晨,眾人用過早點後,便聚集在偏廳中。
向無書與郭旭併肩站在中間,極小心的取出一只布包。只見那布包極是精妙嚴謹,揭了一層又是一層,顯是十分珍貴。最後,才露出了一只雕工精美的檀香木盒。眾人眼光皆定在盒上,想必盒中便是傳說中的珍寶了。

   向無書道:「各位皆是俠義之人,向某亦不願隱瞞各位,盒中所盛,便是我以性命相護之物了。」說著,他自懷中取出一柄精巧的鎖匙,插入木盒左首的小洞中…略一下壓,只聽錚然一聲,盒蓋已微微彈開。向無書伸手將木盒揭開…眾人皆是屏息的望著盒中之物。原來,竟是一支笛子!!

  只見此笛碧綠晶瑩,雖通體翠綠,卻隱隱然含有透明之意。此笛所用的玉,已是價值連城…。「這支笛子,便是"月宮三寶"之一的' "月笛"!江湖上傳言,說這月笛之音能攝人心魄,當月光照在月笛上時,吹響此笛,還能見到月中仙人舞劍,據說劍法十分高妙。 其實這些都只是傳言,好事者,還為此編了幾句話呢!」湘兒接著吟道:「華兮清兮如月月兮,碧草連天音。月下展笛鳴輕盈,舞出仙人影。」

   向無書道:「頭兩句,說得是笛音;後兩句,說得是傳說。其實,月笛,不過是支普通的笛子。珍貴只在於它的鑽孔方式特別,才使得笛音清遠悠揚。更說這笛的吹奏方式也有另法,非華家傳人,吹不出響此笛。若是本身價值,也僅止於笛身是一出世美玉所造,再者,也沒什麼特別了,總是不懂,那些人未何總是要爭奪非己之物?又為何總相信不實的傳言呢?!」

   湘兒道:「華家姊姊說,這笛,還有一段故事,不過,我們都無緣得知,會不會傳言和這故事有關呢?」向無書道:「主人的事,無書不敢多問,無書的工作,就是完成主人的所交予的責任。」向無書伸手將盒蓋蓋了起來,極是珍重的用布包包起,「郭少局主,什麼時候起程?」郭旭毫不考慮:「擇期不如撞日,就明天吧!」天鳳心下驀然一緊,緊緊的握住鐵衣的手,相守,也就只這片刻了。

  當晚,長風鏢局設宴惜別。眾人儘管是一臉笑意,卻也藏不住心內哀痛,只怕,就此一別,再見遙遙無期了。采玉強忍心下憂傷,笑著望著郭旭:「郭旭,采玉以茶代酒,敬你一杯,願此行一路順風。」說罷一口飲盡了杯中清茶。郭旭故作瀟洒,采玉的心事,他豈有不知之理?當下舉杯飲盡了酒,道:「采玉,你…」

   話未出口,辛力卻已舉杯向郭旭迎來…。采玉低即斂目,強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…不行,我不能哭,又不是永不相見,心中不停的想著,藉以安慰自己。夜闌人靜,星子向西沈去,長風鏢局中,卻是個個難以成眠。天鳳靜靜倚著鐵衣,握著他的手,此情此景,何日再現?采玉緩緩走向郭旭,手上是一碗蔘茶。「郭旭…這碗蔘茶,喝了吧!」郭旭接過碗:「采玉,這麼晚了,怎麼還不睡?」采玉道:「你也不是一樣嗎?」采玉難忍悲意,轉身背對郭旭:「你的武功尚未復原,這是我最擔心的…」

   郭旭將碗擱在石桌上,走近采玉,握住他的肩膀:「這幾日,我暗運內力,拳中力氣已有所恢復,雖是不多,但卻有進步,想是喝了許多藥品。 我只須多加修養,不假時日,必能盡數恢復…我想,蕭姐姐說的有點不準,意志力到底是有用的!」采玉轉身面對郭旭:「郭旭,無論如何,你要珍重你自己。」郭旭點點頭,伸手將采玉擁入懷中。

華笛爭鳴-6

  翌晨,郭旭一行南下,向杭州出發。
  采玉悄悄的塞給湘兒一包物事。「采玉,這是…?」湘兒不解的問。「這是蔘茶和一些補品,此行我無法隨行…」采玉低即眉斂目,細聲道:「請你多照顧郭旭。」見湘兒一臉笑意,采玉不禁害臊起來,道:「湘兒,你別笑嘛!」

   湘兒強自鎮定,忍住笑意:「是、是,大小姐,我不笑!你說吧。」采玉道:「郭旭這人,不懂得照顧自己,我哥和辛力這兩個大男人,又粗心的緊,只有你能照顧他們了,尤其是郭旭,他的武功尚未復原,你是習醫的,若有什麼法子,就請你…」湘兒笑著道:「行了。我明白了,你放心吧!有什麼事,我會關照關照的!你別跟我客氣。只要你,別把我想成"蒙古大夫"就行了!」語畢,兩人相視一笑。

   「好啦!我不能和你說笑了。向大哥大概準備好了,我們得起程了。」於是兩人併肩走向大廳。天鳳除下腕上一串佛珠,掛在鐵衣手腕上,佛珠上,隱隱有著天鳳的餘溫。「天鳳,凡事小心。」鐵衣慎重的叮嚀,他心裡實在忍不下心捨下天鳳。天鳳微笑的點點頭:「鐵衣,你也一樣。這串佛珠,是番族進貢來的,它陪了我十八年,我想,也是通靈性的,你掛著,別除下了,它一定能保你平安…答應我,就算你不顧我,也要顧你自己。別讓我擔心。」鐵衣點點頭,緊握住天鳳的手。

  大廳裡,眾人皆已整裝待發。郭旭環顧四周:「都到齊了嗎?」見眾人皆在,郭旭轉身對六爺道:「六爺,鏢局麻煩你了!」六爺點點頭,說道:「我會的!湘兒…」湘兒走近六爺:「義父!」「湘兒,你自個兒要小心,義父老了,禁不住什麼。雖然你我不是親父女,可我卻把你當自己的親女兒…。」湘兒鼻頭一酸,道:「放心吧!倒是義父,您才真正的要小心。」見眾人皆已備妥,郭旭為首,鐵衣押後,一行人向杭州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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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出了城門,環顧四周,郭旭說道:「我們走官道吧!這官道人多,不易明著動手。」於是一行人,沿著官道而行。此時已為初春,風和日麗,暖照宜人。走了半日,已近晌午。卻見路旁有一石碑,三個殷紅的大字:洪家村。「走了半日,大夥也累了,郭大少,在這裡休息休息吧!」向無書倒也不趕著到杭州,體恤的說道。郭旭點點頭,見路旁有一茶棚:「咱們到茶棚裡喝些茶吧!」眾人點點頭,便找了位置坐下。

   「客倌要些什麼?」店小二熱心的招呼道。「來壺茶吧!」聽了吩咐,店小二忙去了。郭旭看看四周,未見任何異狀,卻始終覺得被盯上似的。「向公子,看來,咱們被盯上了。」郭旭裝作平日談笑樣,對向無書說道。

   向無書也笑著回道:「是啊!這些人倒也神通廣大,咱們才出了京城,就跟住了。」小二送來了茶:「客倌要不要一些小菜?」湘兒道:「不用了,你下去吧!」湘兒給了店小二一錠銀兩,打發了他,見他走遠,才道:「大家先別喝。」湘兒不試那茶水,卻自懷中取出了一枝草,向杯口抹去,登時,葉片已然呈一黑色。湘兒不動聲色,道:「這杯緣有毐。」此語一出,郭旭立時起身,招來了小二:「小二…」

   店小二跑來,道:「客倌有什麼吩咐?」店小二悄悄向桌上一瞄:喲喝!茶一口也沒喝呢!郭旭道:「我們行了,要付帳。」店小二道:「可是你們茶一口也沒喝,教小的怎麼收錢啊?」鐵衣道:「我們不喝了,茶錢我們會照付,你就收下了。」說著鐵衣拿出了一錠銀兩,放在桌上。「客倌,小的做的是良心生意,不能收啊!」說著,店小二捧著茶壺和茶杯,向郭旭走去,卻不知怎地跘了一跤,整個人撲倒在地,茶壺硬生生的給摔了出去。

   剎時,已閃出數十個黑衣人,團團將眾人圍住了。店小二從地上站起,撕下臉上一張面具。「想不到啊!竟沒著了爺的道,不簡單,不簡單!」「你這算啥不簡單,不過就是施毐的地方換了,洪老三,你也太小看我們了。」向無書冷冷的說道 。洪老三一下脹紅了臉,怒斥道:「向無書,你也太敬酒不吃吃罰酒了。我洪老三好聲好氣跟你買你也不肯,偏生要我動手,我瞧你,還是快交了出來吧!」

   向無書漠然道:「這本是為華家之物,怎麼你們偏要搶奪呢?」洪老三此刻已是著了魔似的,非得到月笛不可了:「哼!老子今天是非得手不可。」說著,洪老三一聲令下,四周的黑衣人已向郭旭等人攻來了。郭旭叫道:「湘兒,你先帶向公子走…」聽到郭旭的話,湘兒奔到向無書身旁,「向大哥…」他拉著向無書的朝小路跑去,而卻有另一群人向他們攻來。
 
   湘兒使出柳門輕功,拉著向無書向身後躍了數丈,又以柳門掌法將門戶守得嚴密,使賊人難以近身。「向無書沒武功…」不知是誰這麼一喊,餘人一聽,全朝向無書攻去。豈知,向無書外家功夫雖不行,內力卻是何等深厚。賊人一掌拍向向無書腰際,不知怎地,手卻被拈住了。「你…你這是什麼陰毐功夫?」那名賊人大駭,不禁失聲叫道。向無書笑了笑,道:「是嗎?」說著,內力一收,賊人登時摔了出去。

   原來那賊人內力原就不深,碰上向無書這樣的內家高手,自是被制的死死的,手就被沾附在向無書腰上了。只聽得那賊人大叫:「他、他有邪術…別近他的身!」果然其餘人全都不敢碰向無書,全往湘兒身上招呼,但那些人的武功怎敵名家武功的博大精深呢?湘兒只是輕輕鬆鬆就化解了種種招術。

  郭旭此時武功尚未恢復,見湘兒拉著向無書去了,辛力立即使出劍術,護住郭旭。「郭旭,不能讓他們看出你的武功尚未復原!」郭旭點點頭,只是站在原地:「辛力,別管我,我有辦法的。有事,我會叫你。」辛力聽了,將劍使出一團劍花,向敵人攻去。郭旭只是站在原地,也沒有人敢太靠近他,嘴裡吆喝的大聲,手上劍也使得美妙,但卻是裹足不前。

   郭旭向洪老三走去,道:「洪老三,今日就是你的忌日。」說也只是說說,郭旭到底也不能怎麼樣。洪老三也只是站在原地。郭旭的大名,他也是有所聽聞的,但始終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年輕人。其實洪老三所有的,不過是二十年始終如一的三腳貓功夫,只不過他遇的只是地痞流氓,自然不是他的對手,使得他自視甚高。

   「給我上!」洪老三一聲令下,那批黑衣人向郭旭攻去。郭旭一把抓起桌上的筷子,向來人執去,由於郭旭自知勁力不足,筷子一離手,他立即拔出配劍,向離他最近的一名賊人刺去,只見那人手上已是一道血痕,自上而下,約是一尺長。郭旭恐嚇道:「若我要你的手臂,你以為能保得住嗎?」此話一出,其餘人更是不敢近身。此時鐵衣將盤龍棍使得虎虎生風,和辛力聯手將其餘賊人皆殲滅了,只聽得呻吟聲四起,鐵衣和辛力立即向郭旭奔去,一同對付剩餘賊人。

  雖說大部份人皆不敢近向無書的身,但終有一人大膽的趁湘兒攻敵之際,拿劍朝向無書攻去,向無書不會外家功夫,只能向後避。湘兒見向無書有難,徒手由斜裡奔進向無書與那人之間,眼見劍就要刺進湘兒肩窩裡了。

  忽聽錚然一聲,那人的劍卻忽然彈開。轉眼間,就有人站立在湘兒跟前,替湘兒滅了其他賊人。那人轉過身,柔聲問道:「你沒事吧!」湘兒輕輕點點頭:「沒事。多謝公子相救,敢問公子高姓大名。」那人笑道:「施恩莫望報,更何況只是路見不平罷了,姑娘沒事就好,在下告辭。」說罷便要離去,湘兒卻攔住了他:「公子,若真只是路見不平,那公子已"不平"了好多次了!請公子示以真姓名,讓湘兒報恩!」

   湘兒直視那人,大有"你今天不說,就別想走"的霸道。「好吧!姑娘,在下姓"華",其餘的,恕在下無可奉告。」說完,他縱身一躍,就已遠離了湘兒,轉眼便不見了身影。「好俊的輕功。」湘兒忍不住讚道。「啊!向大哥,你沒事吧!」湘兒猛然想起向無書,迴身問道 。「沒事,多謝大妹子了。」

   湘兒笑道:「哪兒的話。對了,向大哥,方才的事,你別告訴郭旭他們,以免他們多操心。」向無書奇道:「大妹子,那人是…?」 「我也不知道,不過,他不是壞人,我來京城的路上,他幫了我好多次了。」向無書點點頭:「不是賊人就好,我不會說的。我們去找郭旭他們吧!」於是兩人併肩向小路外走去,卻見郭旭等人已等在那了。

  「湘兒、向公子,你們沒事吧!」郭旭問道。湘兒道:「沒事。你們呢?」鐵衣道:「我們也沒事,不過,讓洪老三給跑了。」辛力道:「這洪老三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,這一路上,咱們得小心點了。」眾人點點頭,繼續朝杭州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