著傳者:婉兒


第四頁

 華笛爭鳴-31

  華逸塵取出金針,在火上烤了烤,遞給如霜,便與向無書一人一掌抵住湘兒肩頭及後背;如霜手執九金針,分別插在湘兒頭頂百會、足心湧泉…等大穴上。 過約一盞茶時分,只見三人頭頂皆是絲絲白煙,臉上皆是汗水涔涔,而湘兒的嘴角還流出黑色血水。

   如霜一見大喜,知道這法子起了效果,連忙火烤金針,刺入肩貞穴上…只聽湘兒哇的一聲,吐出一大口黑血,向無書和華逸塵連忙收掌,扶了湘兒躺下。 「無書,快去廚房,讓廚娘弄個生薑加無根水來。」如霜連忙吩咐著,向無書領命便快步而去。 「大哥,你才剛到,去休息吧!湘兒讓我來照顧。」如霜輕聲說道。

   不料華逸塵搖搖頭:「不,如霜妹子,你身子弱,照顧這事你顧不來。更何況,華家來了許多貴客,你是主人,應該去招呼他們。」如霜凝視了華逸塵半晌,說道:「大哥,我從沒把自己當華家真正的主人,我一直在等你回來…」如霜頓了一頓,欲言又止:「…你回來了,很多事都好辦…。」華逸塵拍拍如霜肩頭:「不管你是怎麼想的,或許我應該這麼說…我希望能親自照顧湘兒…你能明白嗎?」

   這話說的白了,縱是華逸塵自己也頗尷尬,而如霜只是面露訝然,隨即善解人意的旋身出了門,順手帶上了門。 華逸塵看著湘兒蒼白的面容,忍不住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亂的髮絲,眼神充滿了愛憐。忽聽見湘兒輕嚶一聲,眼睫微微掀了掀,便醒來了。 「我死了嗎?」湘兒躺在床上,眼珠轉了轉。

   「還沒呢!不過你已經沒事了。」華逸塵扶著湘兒坐起,湘兒瞪視著他:「你怎麼會在這?」華逸塵笑了笑:「我不能在我家嗎?」湘兒凝神一會兒,旋即想明白了:「我想通了…你是華家的人…怪不得你正巧姓華,正巧內功和華家的很像…」湘兒頓了頓,叫道:「說,你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?」華逸塵道:「我有不得已的苦衷…」他走到門邊:「今晚,你就會知道了…」說罷拉開房門出去了。

   這一夜,華家設下宴席款待長風鏢局眾人。 如霜和華逸塵坐在首位,與眾人同飲同歡。 如霜站起身,道:「多謝各位俠士為我華家送回月笛,如霜吹奏一曲,為各位洗塵。」說罷他抽出腰間月笛,輕啟朱唇,只聽一縷幽幽笛音緩緩流洩而出…眾人都是呆了,怎麼也想不到,月笛的笛音竟是如此的動人美妙。

   吹的曲譜是眾人從來都不曾聽過的,千迴百折輕輕一繞,又是一片海闊天空,笛音極盡變化轉折,忽快忽慢,忽細忽柔,忽樂忽愁,一時之間,氣象萬千,如春風、夏荷、秋月、冬雪,四季絕麗盡於其中,浪漫如畫,美不勝收…眾人只覺得心中一片祥和安寧,充滿了花香鳥鳴,雲淡風清,晴空蔚然,暖和四溢,正是明媚春光時節。

   一曲吹罷,眾人還沈醉在笛音之間時,如霜緩緩開口:「月笛有一個故事。各位俠士為華家冒了極大的危險,值得知道這樣的前情。」如霜頓了頓,輕聲說道:「五十年前,江湖上有一位名醫,人稱"再世華佗"。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和他的身世,他就像一個謎題一樣。大家所知道的,是他的醫術、他的武功、他的才情,和他收養的三位出色的義子。」

   如霜頓了頓,又續道:「這三位義子分別姓柳、華、凌,而這三人除了醫術上各有專長外,也都分別得了神醫的不同的真傳。正如各位所知的,柳家是輕功;華家是內力;凌家是劍術。雖然各有專長,但這三位情如手足,也是互通有無,所以這三家於內力輕功劍術都有涉獵。」此時眾人都明白,這就是武林這三大家的故事。「神醫去世之後,這三人也各自成親、各立門戶,但是他們的感情還是很好。

   神醫擁有三樣珍貴的物事,是神醫自創而成的,分別是"月笛"、"凌月雙劍"、"月霜吟",他將這三樣東西分別傳給了三位義子。由於三人的感情十分好,即使成家立業了,三戶人家還是常常聚會。有時在山顛,有時在水湄,他們用月笛吹奏著月霜吟,用凌月雙劍舞著月霜吟的劍法,有時候,不小心有人看見了,只是見影不見人、聽聲不辨位,所以才會傳出那等荒謬的句子;『華兮清兮如月兮,碧草連天音。月下展笛鳴輕盈,舞出仙人影。』」

   眾人終是明白了月宮三寶的由來,而華逸塵朗聲一笑,說道:「接下來讓我來說吧!」華逸塵望著眾人,道:「如霜妹子的父親,便是我的叔父。我爹雖也是武林中人,但他生性淡然,不好爭鬥,所以沒什麼人知道他。我家和叔父一家很親近,我的內力就是叔父教給我的。四十年前有一夜,中秋夜,當時我尚未出生,而我大哥卻十來歲了。我們一家與叔父共渡中秋,我爹一時興起,嚷著要看月笛。叔父大方,便拿出來讓我爹看了。誰知,就在叔父要將月笛從我爹手中收回的時候,卻被人奪走了。我爹和叔父都追上去,只是和來人各交了一掌,便身負重傷回來了,足見來人武功之高,連我叔父都不是他的對手。我爹覺得對不住叔父,便開始打聽月笛的下落,就連我大哥也是一樣。後來過了十來年,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,大哥體弱,爹怕他走了便後繼無人,所以就又生了我。」

   華逸塵頓了頓,又道:「我懂事開事,也加入了這事,後來我打聽到,月笛是讓望月教給偷了,所以我潛入了望月教,得到了他們的信任,權位頗高。沒想到,我在望月教見到了凌世伯,他也和我一樣。」如霜道:「其實,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,是望月教的計劃,三樣物事同一時刻被盜,根本怪不得任何人啊!大哥,你就別再冒險了…」華逸塵搖搖頭:「凌華柳本一家,無論如何也要奪回其他兩樣東西。」華逸塵眼神堅定,湘兒不禁自問:這就是自己認識的華逸塵嗎?他不知道…真的不知道…

華笛爭鳴-32

  「主人,」一名婢女提著菜籃子匆匆進屋:「市集上,不知從何處來的許多灰衣人,搜尋著不知什麼東西。還有人不時拉住幾個路人,問道:『這杭州有沒有姓華的人家?』我想,都是找我們這的。」如霜微微一愣:「他們發現你了嗎?」婢女搖搖頭,向無書在一旁聽了說道:「我想,得讓郭大少他們快些離開,否則他們會牽扯進這無妄之災…」

   如霜點點頭:「不錯。無書,你快讓他們收拾收拾,快走了吧!」向無書正要去,華逸塵卻急步走了進來:「且慢!無書。」他急急走到如霜面前:「如霜妹子,望月教的教主命白虎堂全力搜索華家和長風鏢局,現在出去,無疑是自投羅網。何況,湘兒的傷尚未復原,不能冒險啊!」華逸塵頓了頓又道:「現在他們已經將範圍拉到西湖這了,我們只能等待時機。」

   此刻,郭旭和鐵衣走了進來:「華公子,」兩人向華逸塵拱拱手:「看你神態緊張,是不是望月教…」華逸塵點點頭:「不錯,望月教派出白虎堂搜索長風鏢局和華家,此刻已找到了西湖這兒來了。」郭旭問道:「那麼,此時可有安全之虞?」華逸塵手執毛筆,在紙上畫出了華家的地形:「華家東接湖岸,西接林口,南面另有廢莊園地道出口,而這三面都十分隱密,只要時間一久,白虎堂放鬆了,你們再出境,就可以安全了。」

   鐵衣點點頭,道:「華公子放心,我們會等到最後,確定華家安全無虞後才會開…」說著又笑了:「采玉還想去遊西湖呢!我看不知要等到何時了。」一旁一名婢女怯怯的說道:「方才,程姑娘已經出去了…」「什麼?」眾人大驚,鐵衣急奔而出,只怕采玉會有意外。 然而為時已晚了,采玉才剛出現在西湖湖口,就被白虎堂的眾人盯上了,他們見不到其他守著采玉的人,便放了膽子朝采玉走去。

   采玉知道自己被盯住了,但距華家在湖岸的掩口還近,本可退回去,但擔心華家的地點會因此而曝光,只得引了敵人朝其他方向去,料想對方並不很確知他的模樣,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。不料灰衣人十分的膽大,直接抖了只麻布袋:「程姑娘,就別讓咱哥倆費力了,反正你也跑不掉了,自兒個進來吧!」

   采玉笑道:「你們弄錯了,我不是什麼程姑娘。」為首一名胖子打量著采玉,半晌哈哈一笑:「人都說長風鏢局的程采玉長的十分美貌,而且古靈精怪、聰明絕頂,就像是女諸葛似的,今日一見,只怕傳言要不攻自破了。」采玉道:「我原本就不是程采玉。」胖子看著采玉:「你若不是程采玉,又怎麼會如此氣定神閒呢?」說罷手一揮,不讓采玉有說話的機會,麻袋一抖,將采玉投入袋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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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望月教總壇。 清一色的灰衣人整整齊齊立在兩旁,牆上嵌著火把,後壁一面巨大的銅鏡,主位上坐著一個帶著面具的白衣人,他的身旁站著穿著白衣的一男一女,腰上繫著長劍。 一名囉嘍急奔而入,屈膝拱手見禮道:「啟稟教主,白虎堂堂主求見。」教主手一揮,喝道:「進來。」他的聲音洪亮但陰沈,候在外頭的白虎堂堂主走了進來:「參見教主。」教主點點頭:「嗯!有消息了嗎?」白虎堂堂主面有慚色:「啟稟教主,尚未找到華家蹤跡。」

   教主怒道:「都是一群沒用的飯桶…連小小的一個華家都找不到,你們還會做什麼?」白虎堂堂主微微一顫:「啟稟教主,我們…我們也立了點功勞啊!」說著還不待教主開口,便拍拍雙掌:「來人,把程采玉帶上來。」聽到這句話,教主震動了一下,而立在教主身旁的一男一女,臉色一變,對看一眼。只見有兩名灰衣人押著身著紫衫的采玉走上堂來。 教主一步步走下階梯,來到采玉面前:「你就是程采玉嗎?真是稀客。」采玉望著教主:「我的確是稀客,否則你們又何必用這種方式"請"我來呢?」

   教主冷然一笑,只聽采玉又道:「貴教大費周張的將我"請"來,難道就只是為了知道,我是不是程采玉嗎?」教主冷然道:「自然不是,我只是想知道,郭旭和程鐵衣會希望我怎麼對付你?」他頓了頓又道:「向無書盜我教月笛,而你們長風鏢局替他保月笛…沒想到長風鏢局也會做這等同流合污的下流事…」采玉凝視著他:「鏢行有鏢行的規矩,我們都是按著規矩來。」教主道:「是嗎?按著什麼規矩來?只怕是你們長風鏢局自己訂下的吧!」

   采玉微微一笑:「那麼你想怎麼對我,也是你自己訂下的,還需要問別人想看什麼嗎?」教主臉色一變,哼然一喝:「來人,把程采玉押下去,好好的給我問一問!」他怒不可遏,原想看看這丫頭害怕的模樣,沒想到他竟然始終微笑以對…風雲二使聞言臉色又是一變,卻又無能為力。教主揮揮手:「你們都下去…只風雲使者留下來。」待眾人退出後,站在座旁的風雲二使才步下台階,走到教主身旁,恭恭敬敬的拱手折腰:「教主。」教主擺擺手:「罷了罷了,都沒別的人在,別說這些禮語了。」

  說著把臉上面具摘下來,風雲二使才道:「是,爹。」面具被扔到地上,風雲二使拾起面具:「爹,你在想什麼?」教主似乎有點發怒:「人都說程采玉古靈精怪,今天一見果真不錯。將來,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。」雲使者急步走上前:「爹,此事萬萬不可。程采玉乃是長風鏢局的軸心人物,可以讓他作為引出長風鏢局的餌。」

   風使者也跟著道:「是啊!阿媛說的沒錯,郭旭和程鐵衣對程采玉又是十分愛護,如果咱們以保程采玉周全性命為要脅,他們也不會不聽,而華家又豈會作視不理?」一旁的雲使者又跟著說道:「爹,我們千萬不可讓程采玉有一絲一毫的損傷,否則有什麼萬一,拿什麼去換月笛?」教主思忖半晌,點頭道:「好,我讓他們不動用私刑。」聞言,風雲二使對看一眼,緩緩舒了一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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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一男一女急步進了廂房。 「喝杯茶…」江媛倒了一杯水,遞給葉明彥。葉明彥仰頭一口飲盡,將茶杯扣在桌上,重重坐了下來:「怎麼辦?」江媛斜睨他一眼:「你問我?」葉明彥點點頭。江媛笑了:「你以為我會救我丈夫喜歡的女人嗎?」葉明彥道:「阿媛,你別嘴硬了,你心裡比我還急。」江媛愣了一愣,話鋒一轉:「我們不能放他,我們不能叛教。」

   葉明彥點點頭:「我自然明白,可是…」江媛又是微微一笑:「傻木頭,只要一碰上感情的事,你就糊塗了。」他緩緩說道:「我們雖然不能放了他,但是可以處處護著他啊!」他頓了頓又道:「月笛還是要奪,華家還是要找,長風鏢局我們還是要應付,只有程采玉,是咱們夫妻可以護的。」葉明彥忽然聽見"咱們夫妻"四字,心裡一震:「夫妻…你還能當我這不忠的傢伙為"夫"嗎?」江媛將床上木枕扔了過去:「你夠了嗎?嘀嘀咕咕唸什麼?今晚睡地板。」葉明彥苦笑,心裡卻是甜絲絲的…自己怎會娶到這麼大方的妻子?不知是修了幾世福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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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采玉雙手被扣在牆上,雙目如炬,望著前方空茫。 一名灰衣人走上前,望著采玉:「丫頭,你還是快說吧!別讓我們哥倆累整夜。」采玉依舊著前方,好像看見鐵衣急切的搜索著自己。「嘖嘖…」灰衣人伸手扣住采玉的下巴抬高采玉的臉:「哼…這丫頭還長的不賴嘛!」他回頭喊他的兄弟:「喂,你瞧瞧,這丫頭細皮嫩肉的…丫頭,識相點,要不是教主吩咐不許用刑,你哪會這麼好受啊?」

   階梯上傳來聲響,原來是教主。兩名灰衣人連忙拱手:「教主。」教主擺擺手:「怎麼?說了嗎?」其中一名灰衣人道:「稟教主,這丫頭嘴硬的很,就是不肯說。」聽了灰衣人的話,教主走上前去,扣住采玉的下巴:「你倒好嘛!我看你嘴硬到什麼時候?」他忘了他對風雲二使的承諾:「動刑。」

   灰衣人點點頭:「是。」接著從角落裡搬出了一箱刑具,一一排列在桌上;接著加大了角落裡的火勢,順手把烙鐵擱在上頭烤。采玉冷冷看著桌上的刑具,心裡不禁微微顫抖…咬緊牙關也不能說。「三個時辰後,我要知道答案。」教主落下這句話後,便離開了地牢。 「丫頭,這可怪不了我啊…放心,我一樣一樣來。」灰衣人陰慘慘的語氣更教采玉害怕,只見灰衣人拿起桌上第一樣刑具:「就從這一種開始吧!」

   那是一只竹枝串成的夾棍,灰衣人熟練的把采玉扣在牆上的手解開,將夾棍套入采玉蔥白玉指,雙手一收繩,采玉只覺得自己的魂魄就要離自己而去了…他是長風鏢局的大小姐,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刑罰了…手指上傳來陣陣的巨痛,他只是咬緊了牙,不出一聲。

   就在采玉覺得快要昏去時,夾緊手指的夾棍鬆了:「你還是不說啊…看來只好使第二樣了。」灰衣人鬆了夾柄,采玉腿一軟,跪倒在地,只覺得自己的雙腿好像夾上了什麼東西似的,還沒有答案,腿部就傳來一陣極強烈的痛楚…原來灰衣人在采玉的腿上上了夾棍,正使力的拉著:「丫頭,這種痛刑連男人都受不住,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,何必呢?就快說了吧!」然而采玉只是搖著頭,用紅腫的雙手抓住了鐵欄杆,只怕自己受不住就露了口…。

   「丫頭…真要我一樣一樣試下去嗎?你快說了吧…」灰衣人的聲音在采玉的耳旁迴盪,采玉只知道有一陣陣的痛楚襲向自己,也不知道灰衣人究竟試了幾種刑具,他好暈好痛…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…只有鐵衣焦慮的臉在眼前擴大擴大…郭旭呢?看不見…看不見…… 風雲二使急急奔入地牢,看見的卻是扣在牆上昏去的采玉,那狼狽的模樣清楚的說明著,有人動了私刑。

   雲使者沈下臉:「是誰敢抗命?教主說過不許動刑…」一名灰衣人怯怯的跪了下來:「稟雲使者,是教主說要用刑的…」聞言,風雲二使對看一眼,眼神驚懼。風使者沈聲道:「把鑰匙拿來,你們先退下。」灰衣人遞上鑰匙,急急退下。 雲使者打開采玉的手鐐,檢視著采玉,愈看愈是心驚…手和腳都上過夾棍,輕微的只是紅腫,嚴重的卻是皮肉綻開、筋斷骨折;身上的衣裳早就又髒又破了,肩頭還有被烙鐵烙過的焦紅痕跡;江媛右手推開采玉衣袖,卻見有多處鞭傷,再拉開衣領,也都是鞭打的傷痕:「對一個弱女子,怎麼能下這種毐手?」

   他急忙回頭道:「明彥,拿些藥膏和布條來,再拿件乾淨的衣裳。」葉明彥在一旁看的頗是心疼…還是護不了他…「快去啊!」江媛又催了一聲,葉明彥才急奔而去。少頃回來時,已帶了東西來:「我到外頭守著。」江媛看了他一眼,也沒說什麼,急急的給采玉包紮上藥,換上乾淨的衣服,拿了手絹沾水給采玉擦拭臉上的傷痕。他召進了一名守牢獄的灰衣人:「好歹是個姑娘家,別下這麼重的手,還把人家扣在牆上…就讓他在欄裡躺一躺吧!」語畢,拉著葉明彥回到了房裡。 「我看,咱們得快寫個信給華家,不然你這程姑娘性命不保。」葉明彥點點頭,抓起紙筆,繪了一張地圖:「走吧!咱們送信去。」

華笛爭鳴-33

  三天了,采玉失蹤後,華家被重重低壓包圍。 鐵衣坐在大廳一角,神色凝重。若不是郭旭和湘兒硬是不許他出外尋找采玉,他也不必在此困坐愁城了。然而坐在角落的郭旭也好不到哪兒去,他緊鎖眉頭,擔心著采玉。

   他突然想起采玉的一切切來了…采玉的有勇有謀、采玉的膽氣、采玉的智慧、采玉的蕙質蘭心、采玉的溫柔似水、采玉對自己的柔情…好像在自己徬徨無措的時候,身邊總有一個聰慧溫柔的程采玉為自己分憂解勞、聽自己訴說心事吐苦水,甚至在崔婷離開自己時那段難捱的日子裡,采玉還是陪伴著自己…他總是默默的付出、從來不求回報…郭旭突然覺得難受…如果沒有采玉,應該怎麼辦?

   華逸塵從外頭急步而來,廳內眾人聽見了腳步聲紛紛奔上前:「華公子…」華逸塵擺擺手,示意眾人坐下:「采玉姑娘真的落入望月教手中了…我聽說,望月教動了私刑,采玉姑娘已經負傷…」鐵衣一躍而起:「什麼?」他臉上神色異常凝重:「他們敢動采玉…采玉現在怎麼了?有沒有找大夫?」郭旭心一沈,只聽華逸塵搖頭說道:「他們是不會找大夫的…采玉姑娘是堅決不肯透露我華家位在何處,才會遇此大劫…不過,我現在找不到采玉姑娘被囚禁在何處…」

   聞言,鐵衣面色一沈,竟然仰頭望著窗外藍天,哈哈一笑:「這才是程家的好兒女…采玉,哥答應你,決對不放過欺負你的傢伙!」鐵衣雖然笑著,但是神色哀戚,眼眶還隱隱作紅,只見他用力抹了一下臉,走出了大廳。郭旭看了不禁心頭一震,急急問道:「那麼,望月教對采玉可打算了什麼處置?」華逸塵搖搖頭:「望月教的教主對采玉姑娘恨之入骨,恨不得將他殺了,這三天,若不是有人暗中護著采玉姑娘,只怕采玉姑娘性命不保…」

   郭旭問道:「是誰?」華逸塵又搖了搖頭:「查不出來,只知道是個身份頗高的人物,是敵是友尚未可知…」才說著,門外奔進一位小丫嬛:「少主人,我方才上街時,有人塞了字條給我…」說著連忙遞上字條。 華逸塵打開了紙,臉色一變…原來竟是一張地圖:「望月教的地形。」他和郭旭對望一眼,面露微笑:「郭大少,我一定把采玉姑娘平安帶回來…」郭旭望著華逸塵自信的一笑,相信了他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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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采玉的傷才好了點,又被扣到了牆上。 教主發現了有人暗中護著采玉,而從不曾有人見過是誰護著他,所以便起了戒心,加強戒備。 一絲白煙伴隨著一聲燒焦的聲響,烙鐵從采玉的肩膀移開…卻見原本細白的肩上一枚猙獰的烙痕,然而采玉只是緊咬著下唇,依舊一聲不吭望著前方,他相信,鐵衣和郭旭會來救自己的。「程采玉,你別嘴硬了,你以為別人會感激你嗎?」教主親自到地牢來審問,卻見采玉還是一臉默然,絲毫不理會他的說話。

   他微微一笑:「看來你是什麼都不怕,就連男人受不住的痛刑,對你而言,都毫無懼色…」他點點頭:「好啊…」眼神射出了惡毐的光芒看向采玉:「如果你還是不說,」他抓住采玉的衣襟,湊進采玉的臉:「只怕是便宜了這些小囉嘍吧!」見采玉還是沒反應,他狠毐的一笑:「程采玉,你什麼都不怕,算我服了你了…不過我就不相信,你可以連你最珍貴的東西都不要…」采玉明白他意所指,終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。

   「哼哼…你不是郭旭的紅粉知己嗎?他怎麼還不來救你?他在晚來一步,你就不是原來的你囉!」教主口中嘖嘖有聲,惡毐的在采玉面前叨敘,只要采玉微露懼意,他便可以仁慈點,但是見采玉除了方才瞪了一眼,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,終於怒不可遏,伸手招來了一名灰衣人:「這丫頭賞給你了。」灰衣人喜出望外,急忙跪地叩首:「多謝教主賞賜。」說著便迫不及待的解開了采玉手上手鐐,便要拉著采玉出去。

   「你放開我…」采玉死命掙扎,無奈身上重傷,愈扎掙只是換來灰衣人的怒罵和抽打而已。教主仰頭哈哈大笑,這戲真精采啊!長風鏢局搶了我教的東西,我拿他們的大小姐來打賞屬下,不過份吧!想著又是笑容滿面。 「大膽,你在做什麼?」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,打斷了教主的笑聲。只見風雲二使搶進地牢,風使者順手打了強拉著采玉的灰衣人一掌,而雲使者則是拉過采玉,以身相護。

   「大膽狂徒,難道你不知道,程采玉是白虎堂抓來的人質,你想做什麼?」風使者狠狠的教訓著。灰衣人跪倒在地,說道:「是…是教主…打賞…給小人的…」雲使者上前揮了一個巴掌:「哼,你不認錯便罷,竟還敢誣陷教主,分明是不想活…」教主輕咳一聲:「嗯…是我賞給他的…」聞言,風雲二使呆了:「教主…」

   教主揮揮手,讓所有的灰衣人退下。 待所有灰衣人退下後,雲使者忍不住問道:「爹…你怎麼能…」教主回頭望著雲使者,目光如炬:「你還配叫我爹嗎?」他一步一步逼進,雲使者不禁退了一步。風使者看著奇怪,忍不住道:「爹…」誰知話未出口便被打斷:「你閉嘴…你也一樣,你們兩個叛教徒,給我滾出去…」教主轉身背對著三人,怒不可遏。風雲二使互相對望一眼,雙雙下跪:「爹,孩兒(媳婦)對教主忠心耿耿,怎有二心?」

   教主猛然一個轉身,一掌揮過,打在兩人臉上:「哼…沒有二心?這種話你們也好說?程采玉是什麼人?你們是什麼人?程采玉和你們是什麼關係?你們還記不記得?」采玉望著被打倒在地的兩人,心中的激動未曾平復… 「孩兒(媳婦)記得。」兩人一齊回答。「記得?哼…若真是記得,為什麼總是有人為程采玉裹傷、更衣、換藥?」教主哼然一聲:「還敢說什麼忠心?」風雲二使又對看一眼,雙雙舉起右手,誠心誠意道:「皇天在上,后土在下。我葉明彥、江媛若有一絲一毫叛教之心,教我夫妻二人陰陽兩隔、五雷轟頂…」

   這對他們二人來說已是最重的毐誓了。 聞言教主才微微一笑:「好,很好…既然如此,又為什麼要幫這賤丫頭?」教主手直指采玉,然而采玉卻傲然迎視教主。「爹,他只是一位沒有武功的姑娘,我們這樣刑求他,有失俠義之道…」江媛忍不住說道。「哼…俠義之道?我輩做事,還講俠義、還講道理嗎?更何況,對待敵人,是不能有婦人之仁的…」

   他眼光轉向葉明彥:「你在船上待了幾天,腦袋也糊了嗎?」他從葉明彥的舉止中看出,葉明彥對采玉實在有很深的眷念,心念電轉,殺機陡盛,一個旋身,手上已握了一把匕首,向采玉刺去。事發突然,風雲二使要阻止已是來不及了…江媛一個閃身,擋在采玉身前,那一刺收勢不及,深及入骨,刺入江媛肩右肩頭裡了`…

   眾人還不及反應,只見江媛跪了下來,不顧傷勢:「爹,請你放過程采玉吧!他只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,構不成什麼的…媳婦知錯了,願意…將功贖罪…只求爹爹饒了程采玉…一命…」說到後來,江媛氣若游絲,采玉伸手攬住江媛,不知說什麼…葉明彥也跪了下來:「爹,孩兒不孝,請爹爹聽了阿媛的吧!」教主看著風雲二使,嘆了一口氣,只說了一句話:「快給阿媛請大夫吧!」

華笛爭鳴-34

「阿媛…阿媛…」葉明彥聲聲叫喚,然而江媛卻只是緩緩閤了閤眼,卻沒有張開眼來看看葉明彥:「阿媛,你氣我嗎?」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江媛會替采玉擋這一刀,當自己還在左右為難的時候,江媛卻已受傷了…「明彥…」聽到一聲微弱的呼喚,葉明彥欣喜不已:「阿媛…」他把頭貼近床沿:「你要什麼?」江媛舉起右手,虛弱的說道:「我…要…」葉明彥擔心的看著媛,但沒有發現江媛清亮的眼眸中閃著一絲狡黠。「我要…」猛然一個用力,江媛一把捏住葉明彥的鼻頭:「我要罰你!」葉明彥微微一笑,放下了心,聲音中充滿喜悅的喊著:「娘子饒命。」見到江媛似乎是沒什麼事,心裡除了愧疚,還是放了一顆懸念的心。

  「你啊…這個有色無膽的傢伙,你為什麼不替程采玉擋那一刀?還要本姑娘掛傷?你好意思嗎你?到底是誰喜歡程采玉啊?」葉明彥滿心感動的望著江媛,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猶豫:「阿媛,我知道你是為了我,才替采玉姑娘擋那一刀,我除了感激還是感激。我在想,如果我替采玉姑娘擋了這一刀,一來不孝於爹、二來不義於你、三來不忠於教。」葉明彥頓了頓又道:「不孝於爹,連累的是你;不忠於教,連累的也是你;不義於你,只怕你會心…」江媛神色溫柔的看著葉明彥,放開了捏在葉明彥鼻頭上的手:「難道你就捨得讓我不孝不忠,讓你被我連累嗎?」葉明彥愛憐的揉著江媛的髮:「傻丫頭,都當人家妻子了還這麼笨。你永遠不會連累我,因為夫妻是患難與共的…」江媛笑了笑:「究竟是誰傻啊?木頭人,說話自打嘴巴還這麼興…」江媛低聲說道:「你以為自己美啊?經過這一番,我才知道,其實你對程采玉的感情還不算太深,否則一時之間,哪容細想?早就撲上前擋那一了…」江媛微微笑著,很高興丈夫的的心還是向著自己。葉明彥卻陷入了沈思…難道自己對采玉的感情真的像江媛說的這麼不堪一擊嗎?一個人究竟能用情幾分、能對幾個人付出真情?是不是真心於一人就真能一生一世…?

  「喂!木頭,在想什麼?」江媛看了看葉明彥的臉色,小心翼翼、半是猜測的說道:「在想你的感情嗎?」江媛又自顧自的說道:「明彥,你別怪我說你。其實你能在這非常時刻想到我,我其實是很高興的。不過,你對我好,卻相對的錯了程采玉。說句實話,對於他,你沒有資格說愛。」葉明彥驚望江媛:「為什麼?」江媛搖搖頭:「明彥,不要我說,你自己懂的,只是你在逃避、不肯面對如此寡情的你罷了…」話說完,江媛便撐著身子,跳下了床:「你懂我說什麼。」不待葉明彥回答便緩步走了出去,留下葉明彥一人驚愕的望著自己的雙手。 …寡情…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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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采玉獨自一人坐在地牢的角落裡,眼前閃著的是江媛擋在自己身前時的臉…如果我不能活,請你一定一定要照顧明彥…我不能讓你死…我不能讓明彥難過…采玉知道,江媛雖是一語不發,但是他的表情在這麼說著。正在恍中,卻見眼前人影一幌,他忍不住低聲喚道:「華公子…」來者正是華逸塵。他輕按住采玉嘴唇:「采玉姑娘,」他把一團布料塞進采玉懷中:「快換上這套衣服。」華逸塵神色緊張,低聲急語:「我在外邊守著,快點。」那是一襲望月教教徒的灰色長袍。采玉點點頭,待華逸塵步了出去,便將自己長髮綰了起來,將衣服套上了外頭:「我們走吧!」兩人不擔擱時間,便領著闖了出去。

   沒想到從望月教地牢一直出了祕道,始終不曾有人發現而阻止他們,平靜的近乎詭異。但兩人不及細想,只是匆匆回到了華家。「采玉!」眾人皆等在大廳裡,見到平安而歸的華逸塵和采玉,不禁同聲呼道。當鐵衣發現采玉走進屋裡時步履蹣跚,連忙鐵衣急步上前,摟住采玉的肩頭,目光心疼的打量著采玉:「你怎麼這麼瘦、這麼憔悴?」說著又抓起采玉的手檢視著,剎時怒火中燒:「采玉…你…你的手…?」他不可置信的望著采玉玉蔥般的纖指竟如紅蘿蔔似的腫脹,然後又急急忙忙的拉開采玉的衣袖,只見手臂上盡是鞭打的傷痕。「這是怎麼回事?望月教動了私刑…」鐵衣轉面向華逸塵「你沒告訴我,他們下了這般毐手…」采玉微笑看向鐵衣身後的郭旭,只見郭旭目光如炬,望著采玉的眼神很複雜…是心疼嗎?還是佩服?還是其他其他的涵意?采玉不知道…他從來不曾見郭旭這種眼神…就連崔婷…郭旭也沒有以這種眼光去看過他…這究竟代表什麼?

  第一次, 采玉不解郭旭的心思。眾人扶著采玉坐下,遞了杯茶水。采玉尚來不及喝,便迫不及待的說道:「這回我被帶到了望月教,能安然而回,首先要多謝華公子。」說著便向華逸塵拱手。華逸塵擺擺手道:「不,采玉娘,你是為了華家才受此大難,該道謝的人應該是我。」采玉微微一笑「長風鏢局一向重義輕生,我雖是一介女流,也不會例外。」采玉頓了頓又道:「其實,我到望月教時,是有人暗中幫了我,我才能全身而退…」話未說完,鐵衣怒道:「全身而退?分明是傷痕累累,若真是有心要幫你,為何不幫底,非要讓你受折磨才算?」采玉看著鐵衣,輕聲道:「哥,你別急,聽說。」采玉一口飲盡杯中水,說道:「他們能幫著我、護著我,是因為他們是屬於首腦級的人物,所以才有這能耐。然而,他們這般幫我,對望月教來說,卻是一種背叛,自然不能做的太明白,否則便連累了自己…他們能做到這樣,代表他們還是有血肉有情義的人。」鐵衣犯疑:「血肉、情義?你是說,我們認識他們?」采玉點點頭:「不錯。你們猜猜是誰?」華逸塵聽到這就明白了,而在一旁的湘兒終是了解了華逸塵當初要他們小心葉明彥的意思了:「是葉明彥和江媛吧!」湘兒說道:「只是…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華逸塵道:「其實,葉明彥和江媛,正是望月教的風雲使者。夫為風,妻為雲,武藝之高,變幻莫測,一飄一柔,相輔相成,雙人合璧,威力無比。他們兩人在教中一向蒙面以對,所以只聞其聲,不見其人,這也就是當初為什麼我只要湘兒小心,卻不說理由的原因了…」

   聽了華逸塵的話,鐵衣哼道:「怪不得我老覺得他們古怪…」采玉道:「話也不能被麼說,我被刑求時,他們也不知道。後來見我如此,便替我上藥、更衣,原是讓我銬著的手腕也解下來了。甚至,江媛還替我擋了一劍。」這番話一出口,眾人更是奇怪,不能了解箇中原由。「不管他們究竟是何態,我們與望月教之間,原本就是敵非友,絕計是不能放鬆的。」郭旭說道,眾人聽了,也是點點頭,這話題便不再繼續,扶了采玉下廂房休息去了。

華笛爭鳴-35

  看似平安的日子就這樣過了下來。「行了。」湘兒微微一笑:「今日身子骨好多了…」站起身,向身旁的華逸塵說道:「大恩不言謝,華大哥。若不是你這幾日以你自身的內力幫我,恐怕也不能復原的這樣快。」華逸塵道「大敵當前,急須幫手。若是少了一個你,我方實力必然會大減。」華逸塵表裡說的似是冠冕堂皇、毫無私意,實是不願湘兒多受一日蛇毐之苦。湘兒並未察覺華逸塵的深意,只是微微笑道:「說的也是,你想的可真周到。」湘兒繞著花園走:「你瞧這…這花兒挺美,是什麼名?」華逸塵順著湘兒的線:「這不是花,只是像花的草。」湘兒奇道:「像花的草?我是習醫的,對於花草種類頗有修習。然而這華家園子裡的植物,卻有些是我從未聽聞的。」華逸塵說道:「你所未曾見過的花草,其實都是稀世之品。像這株草,名為斷露花,葉有劇毐,但因能克制金線青蛇的毐,所以華家園子裡栽種了。」湘兒道:「金線青蛇?可是咬我的那種青蛇嗎?」

   華逸塵點點頭:「金線青蛇是望月教青龍堂的聖物,除了斷露花,無藥可治…來,你瞧…」華逸塵拉著湘兒蹲了下來,指著斷露花旁的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花:「你見過這小花嗎?」湘兒笑道:「我知道,這是佛座蓮,能去毐消腫。」華逸塵笑著看看湘兒,並不接話,湘兒看了半晌,恍然大悟:「喔!我懂你的意思,你說,這佛座蓮能解斷露花的毐…。」華逸塵哈哈一笑:「不錯,這節想後,你瞧這一排花草,皆是一物剋一物…」華逸塵伸出姆指以及食指量了量每株花草間的距離:「這每一株花草都相距一寸以上,就是怕相剋剋得太兇了,會發揮不了功效,所以才會如此栽種…」湘兒點著頭:「原來如此,你懂的真多…你能告訴我,這些不知名藥品的名稱和功效嗎?」華逸塵揚一揚眉「有何不可?來,這朵紅邊白瓣的叫朱彩霜,能去奇毐,調生習;這株是長葉蘭莖,有劇毐…」

   「你瞧他們…」六爺與采玉躲在一旁,笑著看著華逸塵與湘兒:「搭不搭?」六爺笑呵呵的,采玉只是輕輕一笑:「六爺,華公子可是您心目中湘兒的如意之選?」六爺低聲道:「不論是或不是,只要湘兒中意便成了。咱們在這兒站了這麼久,他們卻毫無察覺,這不是忘我了是什麼?」六爺一廂情願的說著又瞟向華逸塵及湘兒的方向。而采玉卻道:「人都說,只有愣小子,沒有傻丫頭。方才的對話您也聽見了,湘兒還不清楚有人為他動心。」

  六爺釋然一笑:「不急、不急。以江湖人的立場來說,湘兒還小,他總會懂的。」采玉也不再潑六爺冷水,拉著六爺:「別瞧了,我們找郭旭去商量對策吧!」六爺一邊跟著走,一邊問道:「怎麼?你聽見什麼消息了?」采玉凝眉:「聽如霜說的,下人到街市去時,總覺有人跟蹤,雖是百般躲避才回的來,但只怕華家行蹤被發現的日子也不遠了…」采玉頓一頓:「再說,我們不能連累華家,如果我們離開這裡,便能外出混淆視聽,若是遇上了事,便不會連累了華家…」采玉壓低了聲音:「更何況,我哥哥與鳳姑娘有五月五端午之約,怎麼樣也不能讓我哥哥成了負義失約之人…」六爺聽了,說道:「只是現在湘兒的傷還是無法全然復原,如果帶著他走,是一種險。」 他們走著已然到了郭旭所住廂房,采玉輕扣房門:「所以才要與郭旭量……郭旭。」門呀然而開:「你們來的正是時候,我們正在商量事情…」采玉與六爺一進房中,便看見鐵衣、辛力、如霜、向無書。

   郭旭拉著六爺走進桌旁:「這是華家的地形…」他的手指在地圖上游移著:「華家位在西湖旁,總共有六道暗裡出口:有二經西湖湖底、以南面為出口;一從東方出口、一從東南出口、一從東北出口、一為正北出口,只有西面是固牆。」鐵衣接道:「我們知道華家的下人經常被跟縱,再這樣下去,遲早不保。所以…我們今夜從這一道南面出口及這一道東南出口分別喬裝離開華家,之後在杭州城門見面。」如霜笑道:「不錯,就是這般。如果你們不快些離開,我擔心會連累到你們。」如霜溫文一笑,環視眾人:「我知道你們離開也是想為華家周全。既然我們為了彼此所作的決定都是要各位離開華家,也就不必再多想了。」辛力道:「那麼…今晚的兵分二路,是怎麼一個分法?」

   郭旭道:「我與采玉、辛力一道;鐵衣與湘兒、六爺一起…」華逸塵自外與湘兒走進屋中:「那麼我呢?」郭旭驚道:「華公子!」華逸塵擺擺手:「采玉姑娘是從我手中救走的,我想這件事,他們早就知道了,這回一定不會罷休。讓我送你們一程吧!」郭旭聞言一喜,拱手說道:「多謝華公子仗義相助!」華逸塵笑道:「既然今夜就要走,華某以茶代酒,設宴送各位一程吧!」話才說完,只見一名僕人匆匆奔進屋內:「稟主人,南門出口看守者拉鈴示警!」聞言,華逸塵臉色一變:「不好,有賊人侵我華家。」說罷急奔而出,郭旭等人對望一眼,亦毫不遲疑的隨後而出。

  受侵的正是眾人來時廢莊園的入口。眾人一出地道,只見廢莊園中聚滿了灰衣人,個個手執長刀,殺氣騰騰,為首的是一名穿白衣的男子,與那日放毐煙傷害眾人的面目可憎的青衣男子面貌頗有相同。白衣男子一見到華逸塵,訝然神色一閃而逝:「烈火旗少主華逸塵,原來是你啊!今日我終知道是誰出賣了聖教。怪不得那日你要阻止我帶走那丫頭。」華逸塵哼然一聲,並不答話,而白衣男子卻是滿臉的得意之色,他低聲對下屬吩咐了幾句,便轉向郭旭:「郭大少,你是不是遍尋不著你那心心念念的程采玉啊?」他並沒有注意到郭旭一行人聽見這句話時由訝然轉成嘲弄的表情,只是邪邪笑道:「我已派人去提程采玉了,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…」他頓了頓:「不過,只怕他早就不是原本的程采玉了…嘿嘿,咱望月教的黑牢啊,是進去出不得的,就算出來了,只怕是少了胳膊缺了腿…若是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家啊…哼哼,誰知教主會不會對他客氣些?」

   白衣男子愈說愈是邪惡,聽得郭旭鐵衣等人怒火中燒,但那白衣男子卻還是說個不休:「不過,若是你們乖乖就範的話,或者我可以保證,還你們一個毫髮未傷的程采玉…」鐵衣沈著聲、咬牙說道:「毫髮未傷?」白衣男子點點頭:「是啊!」鐵衣又咬牙切齒的沈聲問道:「若是傷了呢?」鐵衣鑌鐵盤龍棍虎虎生風的一頓:「你是不是要賠一條命?」白衣男子不以為然:「笑話。程采玉是什麼人?不過是你的妹妹、郭大少的情人知己,可不是我的,我賠什麼命啊我?」辛力問道:「你要我們如何就範?」白衣男子道:「只要你們交出月笛便算了。」那白衣男子看似老成莊重的老者,沒想到竟是一名隨隨便便的流氓。辛力瀟洒一笑:「如果是辦不到呢?」白衣男子自以為勝券在握,便道:「那麼,只怕程采玉要香消玉殞、而今日,我便要血洗華家。」鐵衣早已氣結多時,此刻便待發作。

   華逸塵傲然一笑,低聲對眾人道:「白虎堂最毐之物乃是貫日掌,白虎堂人人都練。此解法需以我華家內力相剋佐以斷露花丸才能醫治,頗為麻煩,各位要小心…」話才說完,白衣男子喝道:「你們交是不交?」華逸塵搖頭:「不交。」白衣男子冷冷的說道:「好,既然如此,還須和你們客氣嗎?來人,血洗華家,活抓華逸塵這叛徒!」手一揮,剎時鼓聲震震,只見眾多灰衣人快速排列變化隊型,分三路及後翼,成一虎爪形狀。「各位可願聽我分佈?」華逸塵說道。「請華公子指示。」郭旭點點頭。華逸塵道:「郭旭、鐵衣攻右路,辛力與六爺攻左路,湘兒與我攻中鋒。記住,別讓貫日掌打中了…」聞言眾人點點頭,往前奔去。

   郭旭的武藝因多日調理早已恢復了六成以上,雖是如此,望月教也非泛泛之輩,郭旭一身的武藝只餘招式而少見內力,望月教眾也看出了端倪,拼命的往郭旭招呼。而相形之下,鐵衣的負擔也就相對的重了,要護著郭旭周全,而自己也不能大意。幸而盤龍棍是他使了許久的熟兵器,在此時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。他雙手一擺,奪得一柄長刀,擲給郭旭:「用這個吧!」有了兵器,郭旭的內力有了憑藉得以發揮,望月教眾不禁讓他逼退三分。而辛力因為劍快,所以敵人近不了身卻都已負傷累累;六爺則是算盤左撥一輪、右挑一子的旋身在敵人之間,辛力不禁讚道:「六爺好身手!」六爺呵呵一笑:「金算盤的名號可不是憑空得來的!」談笑間又摔出兩名望月教徒。湘兒由於毐傷方癒,輕功施展不全,只能一招招的實打,但柳門掌法卻也是精妙無儔的掌法,湘兒吃過貫日掌的虧,此時自然不會上當。柳門掌法十式有八掌是虛招,敵人被湘兒柔若無骨的掌法轉的暈眼之際,便忘了下一招可能是實招。華逸塵使劍,一招招圓轉玲瓏,一圈又一圈要人眼花繚亂。三組人馬聯手,將白虎堂打的潰不成軍。

  白衣人慌亂喝道:「哼,你們不要程采玉的命嗎?來人,帶程采玉。」一旁一名灰衣人匆匆奔來,慌道:「沒有程采玉…」「什麼?」白衣人愣住了,腦筋轉了一轉…怪不得他們有恃無恐,原來早救走了程采玉…他連忙說道:「撤!」此話一出,只見餘下的灰衣人扶起倒地不起或死或傷的同伴,慌忙離去。

  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,華逸塵微微一笑,向眾人拱手:「多謝各位相助…」他環視廢莊園一周:「這裡已經被發現了,只能炸了…今晚子時,你們從另外兩個出口先走吧!」說罷,領著眾人進了祕道:「快回華家,這裡的機關一但啟動就不能停止。這祕道是位在西湖底,若是不走,就要作海龍王的女婿了…」他拉下每一道機關門,直到大家都退回了華家的花園中,他才點燃埋好的炸藥引子。靜待時分,忽覺天搖地動,轟隆震震,許久許久才歸於平靜。

華笛爭鳴-36

荒野小廟裡。眾人商議的結果,決定將受傷未癒的湘兒留在華家,於是在湘兒的飲食中下了藥,讓他漏夜昏睡。另由華逸塵補湘兒的缺,先送他們一段路,再把湘兒接來。而他們趕了一夜的路出城來到這小廟才停下休息。

  郭旭倚在牆旁:「由陸路走,比水路還遠、還久,但是相對的也比較保險。」采玉早早在破廟後升了一堆火,此刻已熬好了一鍋粥,他一一端給郭旭等人:「大家都累了,喝了粥,休息一會兒,恐怕又得上路了…」辛力哈哈一笑:「你們覺不覺得,每回保這種大鏢,咱們都得像喪家之犬似的逃命?」有些自嘲、有些輕鬆。郭旭微微點了點頭:「或許吧!只能說,咱們技不如人、對方又人多勢眾…」一抹陰影悄悄掩上郭旭眉頭。「好啦!別說這些,趕了一天的路,早些休息才是正經。」鐵衣忍不住說道。聞言,眾人紛紛找了個角落端坐,微微的打盹起來。

   郭旭向鐵衣招招手,低聲對他說:「鐵衣,我有點難受,你能不能代我去查看方才走過的路,是否已被敵人知道了?」鐵衣點點頭:「這是我本該做的…你怎麼樣?」郭旭臉色很差:「使不上力…」鐵衣想了半晌:「也許是太累了。我不是大夫,不能診治,你先睡會兒,我去看看。」郭旭感激的點點頭,幸好有鐵衣這好兄弟在,他緩緩的閤上眼。鐵衣往破廟外走去,走了約兩里路,不見有什麼異狀,正打算回去,卻見遠處一人向他奔來,定睛一看,竟是湘兒。湘兒步履蹣跚,平日靈巧的輕功似乎打了折扣,他一身狼狽,一手掩著肩頭,似乎是受了傷,沒命似的往前跑,並沒看到鐵衣。

   鐵衣詫異,湘兒此時應尚在華家昏睡著,怎麼會在此出現?鐵衣往前一站,就見湘兒一頭撞進他懷裡。湘兒一驚,抬頭一望:「鐵衣!」他扶住湘兒:「你怎麼了?」聞言湘兒一震,如夢初醒般:「快、快走,白虎堂追了。」鐵衣尚來不及反應,只見灰影一幌,二人便被一班灰衣人給包圍了。眼看一場惡鬥是避不開了,鐵衣盤龍棍一頓:「哼,你們又來糾纏做麼?」為首的站了出來,對著鐵衣笑道:「喲…又來一個送死的…程鐵衣,你來的正好,讓我一併帶回去覆命。」鐵衣哼然一聲:「要是這麼容易,長風鏢局也不會名揚武林了。」白衣人笑道:「話是不錯,不過昨兒個你們有六人,而今天只有你們兩人,我們若是想贏,也未必不能。」

   鐵衣低頭對湘兒道:「你還行嗎?」對話的當口湘兒已止住了肩頭的血,聞言對鐵衣點點頭:「還行。」鐵衣一笑:「好,這白衣老賊讓我來對付,其他的囉嘍就由你去收拾了。」湘兒點點頭,對眾灰衣人道:「動手吧!」白衣人手一揮,灰衣人又是手執長刀一湧而上;鐵衣盤龍棍一掃,灰衣人紛紛倒地,他上前一步,對白衣人叫道:「來吧!」白衣人笑道:「想領教我的貫日掌嗎?」他舞著雙掌朝鐵衣走來。鐵衣曾聽華逸塵說過貫日掌的厲害,於是盤龍棍或點或擋、或劈或刺,就是不讓白衣人雙掌近身。不料白衣人看準了鐵衣與湘兒互相維護的患難之情,轉而向受到圍攻的湘兒攻去。鐵衣大驚,救援不及,只得以盤龍棍往白衣人與湘兒之間一格,伸出左掌與白衣人交了一掌,剎時門戶大開。孰知白衣人對湘兒那一掌是虛招,此時左掌與鐵衣交鋒,右掌迴轉往鐵衣胸口拍去,雙掌同時催動內力。鐵衣一愕,胸口氣血翻湧,喉頭一甜,吐出了一口鮮血。湘兒一驚,顧不及自身受到危攻,遞出長劍,便往白衣人左手臂斬落!

   "啊"的一聲長聲慘叫,白衣人擊在鐵衣胸口的左手落地,催往鐵衣胸口的內力也剎時被長劍導向湘兒,湘兒手一麻,虎口滿是鮮血,長劍落地。圍攻湘兒的灰衣人見機不可失,長劍同時向湘兒刺去。就在電光火石之際,只聽見叮叮叮的三聲後,湘兒已被鐵衣拉往身後護住。原來鐵衣見狀危急,一個迴轉,盤龍棍先擊向白衣人胸口;接著右腳踏住地上長劍劍柄,接住彈起劍,往離湘兒最近的長劍一格;最後迴身一轉,長劍一揮,只見灰衣人手上的劍都只剩半截。

  白衣人左手臂已斷,他一怒之下,大聲吼道:「殺!給我殺,不要留一個活口。」聞言灰衣人一湧而上,鐵衣強忍難受,拉著湘兒便跑。鐵衣不敢直接回到破廟,只得迂迴的往不熟的路走去。走了不久,見一個小屋,鐵衣心一鬆,腿一軟,再也撐不了了:「湘兒…到那小屋去…。」湘兒自己也受了傷,他擔心的望著小屋:「這安全嗎?」鐵衣無力回答,只點點頭「嗯。」湘兒不知鐵衣為什麼這麼確定這小屋安全,但他知道,鐵衣一定有他的理由。湘兒扶著鐵衣走進那小屋,在角落坐下。鐵衣睜開眼,吃力的說道:「湘兒,原諒…我這一次的自私…」

   鐵衣環視著小屋,表情安詳:「這裡可能是不安全的…湘兒,如果你怕,你快走…原諒我…我恐怕無法護著了。」湘兒道:「這裡…對你是不是有特別的意義?」鐵衣點點頭:「這裡…我和天鳳曾經在這待過幾天…」鐵衣似乎陷入回憶中,他真的不知道竟會碰巧到這小屋來。湘兒猛然一驚:「啊,快,我幫你療傷。」湘兒不理會自己身上的傷,奔到鐵衣身旁,把了把鐵衣的脈,神色一變:「這賊好狠毐,他不但用貫日掌傷你,竟然還加催內力,怪不得你傷的這麼重了…」湘兒緩緩運氣:「你不能自己運氣療傷,我來吧!」說罷雙掌抵住鐵衣背後穴道,緩緩將內力注入鐵衣體內。柳家的內力本就淳厚,再加上湘兒中蛇毐時華逸塵為他注入的華家內力,此時更是大大的受用,鐵衣只覺周身痠軟已退了不少,精神也好多了。

  半晌,湘兒站起身:「鐵衣,這內力只能療貫日掌,但你的心脈受損太重,得要慢慢調理。」說罷由腰際取出一瓶藥丸:「貫日掌要加以調理,喏,這藥丸你記得要吃,否則,不論多久也不會的。」鐵衣笑著接過藥丸:「天一黑,我們就從屋後的小路先退吧!」湘兒點點頭:「好,那麼你先休息會兒吧!」鐵衣依言閉上眼睛,夢裡,他看見天鳳的笑容…"鐵衣笑道:『…好了,我不跟你鬧了,不過你要乖乖的上床睡覺!!』天鳳搖搖頭:『我不睡,我不睡這個床,我要跟昨天晚上一樣!』說著指指鐵衣的腿。鐵衣莫可奈何的看著天鳳,終究答應了他。鐵衣輕輕的攬過天鳳…天鳳安枕在鐵衣的膝上,不禁笑了,安心的睡去。""天鳳見到鐵衣,開心的笑道:『你還好嗎?』鐵衣搖搖頭:『我沒事。』天鳳握住鐵衣的手:『我真的為你擔心,我真怕再也見不到你了!』兩人開心的相擁在一起。鐵衣道:『不會的,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。』天鳳:『不知道為什麼,只要能跟你在一起,我好像就覺得很滿足、很開心了。』『真的嗎?』天鳳輕聲說道:『嗯!我可以什麼都不要,但是不能沒有你。』鐵衣點頭:『我也有相同的感覺。』"「我也有相同的感覺…」睡夢中的鐵衣,微笑的唇畔輕逸出這句話…

華笛爭鳴-37

午後,小屋裡突然闖進了一個人,湘兒一躍而起:「誰?」華逸塵從角落走來:「是我。」湘兒臉色登時緩和了:「原來是你。」華逸塵看著湘兒,忽然臉色一變:「你受傷了?」湘兒搖搖頭:「只是小傷,不打緊。倒是鐵衣,他被貫日掌所傷,這些日子又太累了,全身發熱,現在還昏迷不醒。」華逸塵聞言搶上鐵衣身旁,握住鐵衣手腕,良久蹙眉:「你可有替他運氣療傷?」湘兒點點頭。華逸塵又道:「他不止受了貫日掌的毐害,現在他體內的真氣全走岔了,若不是你先以內力替他止住,恐怕他性命不保。」說罷華逸塵立刻點住鐵衣兩處穴道:「現在若不好好調養,日後要恢復可難了。」湘兒愈聽愈驚:「沒想到我的醫術這麼不堪。」華逸塵搖搖頭:「武學和醫術一樣,都是博大精深,愈涉愈廣,毫無止境的,你的醫術已屬上程,少的只是一點經驗罷了。」華逸塵看看天色:「咱們先走吧!我知道一條小路。」說罷他負起鐵衣,拉著湘兒向外奔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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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鐵衣受傷了,但郭旭一行人並未因此而停下行程,反而是加快了速度。
鐵衣重傷未癒,表面上看來似乎已若無事人一般,但事實上是連華逸塵和湘兒都無計可施。貫日掌之創必須有多日的安心調養,更何況當初是對方忽施軌計偷襲,自是使上了全力,以致鐵衣體內的真氣走岔,比當日湘兒與之敵對時所受之傷更加嚴重。
眼前光景不容鐵衣靜養,只得靠藥物加以佐治;而湘兒所受蛇毐之創已日漸復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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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秉教主…」一名缺了手臂的白衣人伏於地面,那是使貫日掌的白虎堂堂主:「小的已探聽清楚長風鏢局實虛。」戴著面具的教主轉過身,沈聲說道:「起來說話。」白衣人聞言困難的站起身;「長風鏢局此刻盡是殘兵敗將,要對付他們並不難。」灰衣人頓了頓:「程鐵衣身受小的貫日掌所傷,至今尚未痊癒;柳湘兒青龍堂的蛇毐未癒;商六年事已高,不足為懼;長風鏢局裡,就只有郭旭、辛力和本教叛徒華逸塵能動上手了。」教主聞言一挑眉:「華逸塵…?!他走的可真快啊…」沈吟半晌,教主面上掀了掀,似乎頗為動怒:「傳令下去,烈火堂由青龍堂堂主接管…」白衣人原本笑意滿面,此刻卻訝然變色:「…教主…」教主頗不耐煩:「還有什麼事?」白衣人躊躇不已,終究開了口:「教主…青龍堂主甚得倚重,恐無暇接管青龍堂…小的…小的願意…」話為說完卻先聽見面具下的兩聲冷笑:「哼哼…你?」白衣人不由得結巴了:「是的…小的願意…還望教主…成全。」教主仰天打一個哈哈:「成全?你以為我還會要一個廢人嗎?」教主皮笑肉不笑:「你已經失去了左手,貫日掌再怎麼行,也是需要雙手啊…我望月教覬覦白虎堂堂主肥缺的人才不在少數,你以為,我還會讓你這廢人來佔這位子嗎?既然連武功都保不住了,我又怎麼會讓你接烈火堂的位兒呢?」隨著教主冷酷無情的聲調,白衣人的心愈往下沈:「…教主…小的…沒有功勞、也有苦勞啊…」教主又是哼的一聲:「苦勞?」說罷揮揮手,招來了手下:「拖下去…」兩名灰衣人聞言上前,架住了白衣人的手臂。白衣人愈見惶恐:「教主…」他不停的叫喚,但是教主沒有給他機會。
大堂之內,除了殘餘的呼喚,一片默然,就連一直站在一旁的風雲二使見狀也不禁惻然。
「風雲二使。」教主突然出聲叫著,風雲二使聞言上前作揖。教主頓了頓道:「程采玉已被劫走,而壞事的多半便是這華逸塵。你等二人曾對程采玉多有迴護,你等可知罪?」風雲二使點點頭,同聲說道:「小的知罪。」教主似乎笑了,他滿意的點點頭:「方才,你們都聽見了,本座給你二人一個贖過的機會…程鐵衣已經受了重傷,長風鏢局盡是殘兵敗將,隨手可破。你二人聯手,絕無敗陣之理。本座要你二人對付長風鏢局,活捉郭旭程采玉一行人,並帶回本教叛徒華逸塵!」教主的聲音冷冷餘韻,風雲二使聞言不禁是心一沈,為此行結果,只得答應。
風雲二使得令後已然下了決心,絕不再動惻隱之心,於是親自跟蹤尋覓長風鏢局的下落,遍尋的結果下,終於得到了長風鏢局最近一次出沒的地帶。兩人不敢遲疑,立即前往該地堪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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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。
「哥。」采玉手中端著一個茶碗,精神奕奕的朝鐵衣走來。
鐵衣正閉著眼打坐運氣,「哥。」采玉又輕喚一聲,鐵衣才緩緩睜開眼,朝著采玉微微一笑:「什麼事?」采玉將手中茶碗交到鐵衣手中:「這是蔘茶,快喝了吧,這可是你才有的特殊待遇喲!」鐵衣聞言笑開:「是嗎?」說著喝了一口蔘茶,還不忘調笑采玉:「什麼時候哥哥的地位比過郭旭了?」采玉微微一頓足,嬌嗔道:「哥…」他繞到鐵衣身後,輕捏揉著鐵衣的雙肩:「別說這個,你的身體好點了嗎?」鐵衣點點頭:「好多了。」采玉笑道:「郭旭說,如果你好些了,就和他一起去探探路吧!」聞言,鐵衣點點頭,:「好,我就去找他…」說罷,鐵衣仰頭喝盡碗中蔘茶,把碗遞回采玉手中:「謝了。」掄起盤龍棍走了出去。
郭旭正在堂外等他:「鐵衣。」見鐵衣出來,迎上前去:「好點了嗎?」鐵衣點點頭,微微一笑:「是啊…。今兒個精神不錯。」郭旭和鐵衣併肩走出去,郭旭搖指著前方,對鐵衣說:「咱們今天往這兒走,咱們先去看看;要是有事,就改走右側這一條。」兩人一邊走一邊談著話,更是仔細的瞧著是四週是否有埋伏。
「郭旭,你記不記得采玉上回被望月教擄走的事?」鐵衣手中盤龍棍撥開草叢,見郭旭點頭,又續道:「采玉說,是葉明彥夫婦多次給予援手。」郭旭道:「我想這件事也想了很久,記得采玉曾說,湘兒看出了江媛的內力是出自江蘇江氏一族,若真是如此的話,江媛便是望月教教徒了。」鐵衣道:「自己的妻子是什麼身份,葉明彥絕無不知情之理,他們夫婦二人曾救過了采玉,這能證明他們在望月教裡的地位頗高。」郭旭道:「但不知葉老局主知不知情?」鐵衣忍不住又發了牛脾氣道:「多半是知道的,龍生龍、鳳生鳳,老鼠的兒子…」才想接下去,見郭旭一臉要笑不笑的樣子,鐵衣改了口:「…他哪有不知情之理…多半也是其中一個。」郭旭笑著搖搖頭:「鐵衣,你又來了,看事情可別這麼武斷。」才笑著,郭旭和鐵衣同時停了腳步。
他們走到了一面斷崖。
「你瞧。」郭旭指著崖邊清晰而整齊的腳印:「有高手來過這兒。」鐵衣點點頭:「不錯,也許是望月教…咱們不能走這條路,這崖邊極容易埋伏。」郭旭道:「不錯。我們快離開這。」
才轉身,卻見眼前已被阻攔了。二人穿著灰白的長衫,從裝束看來是一男一女,臉上都戴著面具,其實便是葉明彥和江媛。
郭旭忍不住又摸摸鼻子,轉頭對鐵衣道:「又是一場硬仗。」鐵衣已然立起了盤龍棍:「我沒事,你行不行?」郭旭搖搖頭:「不行也得行了。」鐵衣心一沈…他們知道,眼前這兩人是敵非友,皆是內外兼具的武林高手。
那兩人不說話,只是凝然不動的直直望著郭旭和鐵衣,眼中只有他們的”獵物”。郭旭凝神聚力,回想著當初蕭玲一瞬間爆發力量的方法。
望著郭旭和鐵衣,葉明彥和江媛心裡千迴百轉…難道要這麼錯下去嗎?…只是為了一支笛子?…明彥…不能猶豫…江媛望了葉明彥一眼:將功贖罪…雖算是無義,也只能盡力了…思及此,那二人動了,女的攻鐵衣,男的攻郭旭。
江媛一劍削向鐵衣下盤,鐵衣盤龍棍往下一掄,棍緣反向壓住江媛劍身,接著左手成拳攻去,眼見拳正要近身,江媛卻猛然向上躍起,帶起長劍迴轉,疾刺鐵衣胸口,鐵衣疾退,心裡忍不住一動,他知道這是誰了…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躍起、疾刺,除了內功高手,誰也辦不到…心念電轉之際,鐵衣眼神飄向郭旭,想給郭旭示警,不料卻見郭旭左支右絀,手中長劍被震落地,已然將要招架不住對方的凌厲攻勢。他心裡一急,一個翻身以肉掌擊開葉明彥刺向郭旭的劍身,盤龍棍向後一革,擋住江媛後方來劍。
不料葉明彥使的是雙劍,一劍被鐵衣拍開後,另一劍立即接著上一劍一個轉折削向郭旭,郭旭看出葉明彥心中之計,忍不住大驚失色:「鐵衣小心。」果然,葉明彥一面與郭旭敵對,一面已然向鐵衣擲出了一把銀針…一聞銀針嗤嗤破空之聲,鐵衣不及多想,縱身向上一躍,避開銀針,江媛卻一劍刺向鐵衣,鐵衣身在空中,無可借力避開,只得舉手一擋,剎時只聽見一陣聲響,手腕上的佛珠斷裂飛出,說時遲那時快,葉明彥伸腳踏起地上郭旭的長劍,擊向鐵衣,鐵衣落地側身一避,墜入山崖…
郭旭見狀大駭,一個落地翻身滾向葉明彥,手中石子激射向葉明彥膝蓋彎,接過葉明彥長劍,一劍刺入葉明彥腹中…
江媛拋下手中長劍,疾奔至葉明彥身邊,葉明彥按著自己的腹部,臉色蒼白,冷汗直流:「快…快走…」江媛心痛如絞,再也顧不得什麼贖罪、什麼恩仇,他只知道,如果再不快點就醫,就會失去心中摯愛:「撐著點…」說罷立時翻身負起葉明彥,施展輕功,一躍而去。
郭旭沒有心情阻止他們離去,只是在斷崖旁尋覓不停,找著鐵衣可能藏身之處,卻見斷崖上無可藏身之處,直墜而下,心知鐵衣定是落崖,立時奔回破廟,請求支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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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鐵衣…」天鳳自夢中醒來,額上汗涔涔,他喘著氣,望著四周的黑,回想夢裡的情景…
天鳳夢見鐵衣了,可是…為什麼?為什麼鐵衣離他好遠?為什麼鐵衣只是淡淡的笑、輕輕的招手,什麼都不說?
「公主…」聽見天鳳的呼叫,青玉奔進寢宮:「公主…你怎麼了?」青玉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,已經好久不哭的天鳳,縮在床角抽泣…「公主…」青玉不知該說什麼,只是坐近天鳳,伸臂輕擁住天鳳發顫的身子、握住天鳳的手,給予無言的安慰。現在是夏季,然而天鳳的手卻冷冰冰的。
得到了安慰,天鳳忍不住放聲哭了,他反手抱著青玉:「我夢見他了…我夢見他了…」青玉輕輕拍著天鳳背脊,耐心勸道:「誰?夢見誰了?」天鳳顧自言語:「為什麼?為什麼他不理我?青玉…為什麼他不理我?」天鳳任由淚水流了滿頰,只是不停的說:「我一直追、一直跑…可是他還是離我好遠…我已經很努力了,他還是不理我…只是一直笑…一直招手…好像叫我來,又好像要我走…」天鳳喘息不停,竟被自己嗆了一下,咳個不停。青玉順了順天鳳的背,心疼的說:「公主…你別哭…」天鳳咳了半晌,安靜下來:「也許…也許是他要離開我了…」青玉雖然不知道天鳳說的是什麼,卻仍是接著說:「不會的,他一定好喜歡公主,不會離開公主的…」聞言天鳳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:「會的會的…他會的…他好喜歡我,我也好喜歡他…可是我是公主,他不是皇親國戚…他不想拖累我、他就會離開我…剛才…剛才是他來跟我道別的…我跟他約了端午相見…他失約了…他就要失約了…」青玉聞言忍不住哭了:「公主…不要這樣…不要這樣,端午還沒到…他一定會來的。」天鳳啜泣不已…他知道,鐵衣出事了…否則…不會有這樣的夢…

華笛爭鳴-38

「你說,公主究竟怎麼了?為什麼昏迷了這麼久還不醒來?」龍顏聖怒,青玉和紅玉畏懼的縮了縮脖子。皇后見狀強抑傷感勸道:「皇上,別這麼大聲,你瞧他們都還只是孩子,會嚇壞他們的。」皇后擦乾眼淚,啞著聲問道:「告訴我,公主究竟是怎麼啦?」青玉和紅玉看了心酸,沈吟半晌,青玉哽咽的說道:「昨天夜裡,公主作了一個惡夢,醒來後不停的哭泣、不停的說話。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麼,就暈了過去…」皇后聞言急問:「你說公主作惡夢,是什麼樣的夢?為什麼要哭?」青玉低聲道:「公主似乎是夢見了一個他很喜歡的人,但是這人不理會公主、任公主怎麼追也不停下來…」青玉努力的回憶著,天鳳似乎說"好像要我來、又好像要我走…"的話,但是這是什麼意思呢?「對了,公主似乎和那人有個端午之約,但是公主說他會失約…」青玉頓了頓,不知該不該接下去說。紅玉卻在一旁著急,頻頻催促:「你快說下去啊!」眼見皇上和皇后切切望著自己,青玉忍不住覷了一旁的小彭王爺一眼,他想這件事小彭王爺一定是知道的。小彭王爺似乎隱隱知道了青玉的意思,但仍沈默不語。
「奴俾安慰公主說,那個人一定很喜歡公主,不會離開公主的。可是公主說,自己是公主、可是那個人不是皇親國戚,那人不想拖累公主,就會離開公主…」青玉停了下來,看著皇后垂淚不已。許久,小彭王爺揮了揮手,要他們下去。
遣走了青玉紅玉,皇上才出聲:「這和上回鳳兒那幾張紙上的詩句,說的可是同一人?」皇后搖頭不解:「也許是吧!」皇上看了看小彭王爺:「小彭王爺,你一定知情吧!」小彭王爺沈吟半晌:「回皇上,臣下略知一二,但不知詳情。」皇上搖搖頭:「那就把你那"一二"說出來……公主心心念念的人是誰?他是做什麼的?」小彭王爺必恭必敬:「回皇上,此人名為程鐵衣,是長風鏢局的二少局主,為人剛毅木訥,頗有責任心。」聞言,皇上皇后都是一陣沈默,許久,皇上揮了揮手:「罷了罷了,隨鳳兒去吧!只怕是怕咱們阻止,才會有這種夢境出現,解決了就不會有事了…」他眉頭深鎖,望向睡夢中的女兒,嘆了一口氣。
睡夢中的天鳳,仍是眉頭糾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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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父皇,母后:恕臣女不孝。打從臣女落地那一刻起,沒有一刻是安份的,總是惹得兩位老人家擔心害怕,今日臣女雖想彌補,卻也不得其徑、盡一份為人子的孝心,望父皇母后見諒。
臣女深知"父母在,不遠遊"之理,但今日實有不得已的苦衷。臣女身患不治之症,或早或晚都是要走的,此行也許是一去不再回,望父皇母后安養龍體玉顏,勿以臣女為念。倘若臣女真無法再回宮,需知怨怪不了任何人,願雙親諒解。 兒臣 天鳳叩安"
天鳳公主留書出走了。
他知道長風鏢局的目地是杭州,沿路尋找、官野並行,不怕找不到。就算是用盡了身上的最後一分力氣,只要有一分希望能見到鐵衣,什麼都值得。
騎著一匹白馬,日夜兼程飛奔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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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鐵衣的失蹤,長風鏢局一行人,就這樣暫停了回程。
雖說是停止了回程,但仍舊是小心翼翼,不敢有所大意。事發後,便只由華逸塵領著采玉回到斷崖邊尋找著可能的生機,然而什麼都沒有找到,只有散落一地的佛珠。
采玉拾起佛珠,一一投放在手中的荷包裡,怔怔的看著荷包,他想哭,但是哭不出來,心中異常難受。一個人的心舊竟能夠傷幾次?一個人的心,在傷了幾次後,還能夠保持完整?
「這是我哥的東西…」采玉望著懸崖:「他一定傷的很重。」華逸塵屏息不語,望了采玉手中的荷包半晌,許久才低聲說道:「我會再下崖底找找。」聞言采玉搖搖頭:「不必了,你別忙……找了好多次,還不是沒找著嗎?」他無語,呆了半晌,低聲又道:「如果我哥註定要走,誰也攔不住…又或許他吉人自有天相吧…」說到此,采玉也不禁心酸,止住不說了。華逸塵見狀拍拍采玉的肩:「好了,咱們回去吧!」采玉輕輕迴身,隨著華逸塵沿來時路走去。
又是過了數日,鐵衣仍是毫無消息,終於,一行人決定離開此地,因為望月教的追趕不曾停止。
離開之前,他們為鐵衣立下了衣冠塚,埋下了鐵衣的行囊,只留下那一包佛珠。
站在塚前,采玉緊握珠子,低聲問郭旭:「如果回到京城,該讓哥哥作一個負心人,還是讓鳳姑娘作一個傷心人呢?」郭旭搖搖頭:「如果要擇其一,只有選擇後者…好讓他…早日覓得良緣,不要為鐵衣心心念念。」采玉道:「你應該知道,鳳姑娘並非這麼薄情的人。要他忘了哥…不知要多久的歲月。」郭旭無語,半晌才道:「畢竟…他還年輕…」這句話說的連自己都沒有把握。
「並不是年輕就容易忘記…」
「不是年輕就可以薄情的…」一個清亮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幽幽傳來。
聞言,郭旭和采玉猛然轉身,他們看見了六爺和一個他們最不想見的人…天鳳。
天鳳瘦了,他穿著一襲藕粉色的衣衫,顏色憔悴,面色蒼白,甚至是披散著一頭長髮,未曾梳理。「這是真的嗎?」他看到那灰白的立石上,紅色的字跡"程鐵衣",這三個字難道假的了嗎?
原來夢是真的;原來鐵衣真的離開了;原來…什麼都註定是空!
天鳳向前走了幾步,在立石前跪坐了下來。他的手,輕輕的撫著三個朱紅色的字,眼中沒有淚,只有萬般的不捨…這三個字…怎麼適合寫在這石上呢?
「鳳姑娘,你怎麼找到我們的?」雖然明知現在不該問,但郭旭還是開口了,畢竟他是金枝玉葉的公主,怎麼也要護他周全。
天鳳沒有回答,六爺開口,低聲道:「他說他留了信才出來的,一路上也沒有嚷嚷,只是靠著自己找,不知怎麼這麼巧,就讓他給碰上了…一見我就說要見鐵衣,沒有人勸得住他,愈說他就愈哭,好像知道了什麼似的,我只得帶他來了…」
聞言又是一陣沈默,良久,才聽天鳳問道:「這…究竟…究竟是為什麼…?鐵衣他…他真的在這裡面嗎?或者…這只是你們的計策?」他還是跪坐在立石前,甚至沒有回頭看郭旭一眼。
「鐵衣…他那天原本就是舊傷未癒,我和他…一道來探路,然後走到這座懸崖邊。我們遇到了望月教的人,他是為了救我才中了計,掉入了懸崖…一直到現在,我們都沒有找到他…」郭旭頗是艱難的才說出口。「那…就是…他真的死了…?」漸漸的,天鳳的聲音有了哽咽。「鳳姑娘,」采玉上前,輕輕的摟住天鳳的肩,哽咽說道:「我哥墜崖前,除了他原本的內傷外,並沒有受到外傷,也許…也許還有機會…」這是安慰自己、也是安慰天鳳…然後采玉將懷中荷包遞給了天鳳:「這…替他擋了一劍。」
天鳳接過荷包,打開一看…是佛珠。終於,天鳳的淚水滾落滿面,心…好痛。「你騙我…你騙我…」天鳳緊緊的將珠子挨在胸口,想感覺鐵衣的最後一點餘溫:「他說過…他說過要保護我的…怎麼可以不守信用…?他還答應我…端午要回來的…」天鳳倚著立石喃喃自語:「這佛珠本是一對的,失去了另一半,教這一半怎麼辦?」采玉見了天鳳的模樣,再也不能強忍心中的悲痛:「鳳姑娘…你看我…你看我。」采玉扳正天鳳的臉,想說的話卻在看到天鳳滿臉縱橫的淚跡後說不出口,因為自己也是一般模樣。
淚眼中,天鳳看見那片懸崖,他好像看見那一天的情景,剎那間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,眼前一片迷濛,看不清楚、看不真切,只有鐵衣的身影牢牢烙在心口上。他輕輕推開采玉,走向郭旭:「郭大少…你會不會替鐵衣報仇?」見天鳳停止哭泣,郭旭忙道:「這個自然…鳳姑娘,我們要回京城,你也和我們一道走吧!」天鳳沒說什麼,只是將珠子遞給了郭旭。「鳳姑娘,我們送你到客棧吧!」六爺上前一步說道。天鳳點點頭:「自然是你們送我…我和鐵衣說過幾句心裡話之後…我就走。」聞言眾人不再說什麼,靜靜的望著天鳳神色淒絕的站在絕谷旁。
心,如果已經碎了,就不會再有感覺了。
衣帶迎風飄飄,天鳳更覺形隻影單、瘦弱孤寂,剎那間,天地似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。於是他縱身往前一躍,郭旭見狀大驚,飛撲身子上前攔住,卻只捉到天鳳一雙手臂。六爺和采玉也連忙趕上前,握住天鳳的手。
「鳳姑娘,快使力,我們拉你上來。」天鳳聞言輕輕的搖搖頭,聲音幽幽縹緲:「你明明知道,我不想上去。」他輕輕的微笑,眼角滑落一滴淚:「我這十九年來,沒碰到一個像鐵衣這樣好的人…他對我、我對他,都是一樣的真心…和他分開的這些日子裡,我總是很想他。」天鳳任由自己下墜之勢,並輕輕的要掙開郭旭采玉六爺的手:「我的腦疾又犯了,這回可沒有第二個蕭姊姊了…」郭旭使力:「我們還有湘兒啊…」天鳳搖搖頭:「就是他能救我,我也是不活的…你們瞧我的佛珠…一串斷了,我這一串,也失去了光華…」采玉急道:「鳳姑娘,你待我哥情深意重自然好…但是,難道你就不用顧及父母的心嗎?」聞言天鳳哭了:「我生為公主…可以說沒有一件事能如我的願…這一次,就讓我自私吧!我身患腦疾,遲遲早早都是要離父母而去,與其死在他們面前,不如背著他們離去,我想,這樣他們會好過一些…你們放心吧!我寫了信…出了事兒…不是你們的錯…」天鳳用力一掙,身子向下滑了點:「你們這樣待我,我很感謝,可是…我跟鐵衣,不是說忘就忘的…放了我吧!別讓我害了你們…別拉我…也許…也許敵人就在身後!」說罷天鳳用力一掙,推開拉住自己的手:「保重。」
天鳳御風而墜,看著郭旭采玉的臉愈來愈遠…相對的,鐵衣也愈來愈近…他臉上不禁泛起一抹微笑…
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天鳳墜落,什麼也不能做…。

華笛爭鳴-39

長風鏢局一行人一路快馬奔馳,向京城行去。
因為經歷了大劫,鏢局裡上上下下都是沈默低迷的氣息。一路上沒有人說話,除了趕路還是趕路。
其實大夥兒心知肚明,即使是回到了京城,怎麼樣也是躲不過望月教的追趕的,只是為了保護柳家,就算此行再怎麼辛苦再怎麼犧牲,最後的結果再怎麼糟,回到京城還是必要的。痛失鐵衣之後,現在的長風鏢局,就像是風中殘燭一般的脆弱易滅。
湘兒眉頭輕凝,他知道,郭旭一行人之所以為此,不單單是為了江湖的正義,也是為了自己…因為柳湘兒是商六爺的義女!
其實這個想法在湘兒腦海已是千繞百迴多次了,只是每每被自己硬生生的壓下了,他說不出口,只能在心裡一次次的壓著自己。華逸塵何嘗看不出湘兒心裡的想法?每每遇望月教圍攻,湘兒總是奮不顧身、義無反顧的極力戰鬥,就算是受傷了還是不肯認輸。一開始他只是以為湘兒好勝、為支持正義才會如此,但愈了解湘兒就愈能明白,湘兒的心結難解。
是夜,湘兒倚在馬匹旁、輾轉難眠。
「湘兒。」聞聲湘兒輕輕回頭:「是你!」華逸塵拉起湘兒的手,拉著他到小院外頭。「這麼晚了,華大哥怎麼還不休息?」華逸塵目光灼灼、望定湘兒:「你也不是一樣嗎?想著什麼?」華逸塵一語道破,湘兒些為的訝異,然後很老實的說:「我睡不著。」華逸塵一笑:「能告訴我嗎?」對湘兒來說,華逸塵就像是一位十分瞭解自己心思的知己一般:「你猜猜,看你是不是知道。」華逸塵點點頭:「好,那麼你聽我說…」華逸塵背對著湘兒:「長風鏢局盛名在外,憑的是什麼?不就是”信義”嗎?有信、有義,這就是長風鏢局的金字招牌,沒有任何人、任何事能改變,即使是商六爺的義女也是一樣的。」說到此,華逸塵轉過身子面對著湘兒。
在華逸塵目光的逼視之下,湘兒忍不住心虛的避開了眼:「你在說什麼?」華逸塵道:「我在說什麼,你應該最是清楚的,不是嗎?」他放柔了聲調:「湘兒,你蕙質蘭心,怎麼就是解不開這個結呢?」湘兒心口猛然一跳:「你既然已知道…我也不用瞞你了。」然後長長的喘了一口氣:「你知道了就好了,我瞞的好辛苦,都快憋壞了。」華逸塵微微一笑:「你啊,是給自己找事。」湘兒聞言輕聲說道:「我也不想…真不知道你怎麼能這麼懂我。我一直瞞著大家、也瞞著自己…就算我能騙過自己,我知道我是騙不過你的。」湘兒抬頭望月:「今晚的月色真美…」他幽幽道:「我們可以瞧見月亮光潔的明亮,卻不知道月亮看不見的另一面究竟是什麼樣的;大家都可以看見我,可是卻不能明白我的心,只有你…我每次站在你面前,就好像看見自己的心似的…」華逸塵笑道:「你可把我說成了照妖鏡了。」見湘兒嘴角微微揚起,華逸塵又道:「以後有什麼事,儘管跟我說,就算是不說,我也能照出來的…」他走上前,輕輕按住湘兒雙肩:「別把鐵衣的離開放在心上、更別把長風鏢局的興亡當作你的責任,可別忘了,你和長風鏢局是華家的大恩人,只要我活著一天,便會誓死保護你、保護長風鏢局!」湘兒望進華逸塵堅毅的眼神,不禁也跟著點了點頭,華逸塵盯著湘兒半晌,湘兒不解:「你看什麼?」華逸塵伸出手,輕輕的撫著湘兒的髮絲:「看你怎麼那麼傻?」湘兒不解華逸塵突然親膩的舉動:「傻什麼?我可不笨呢!」華逸塵笑道:「不傻?不傻怎會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?」望著湘兒柔顏,華逸塵忍不住說了出口。對著華逸塵專注的眼神,湘兒不禁避開眼睛:「真不知你在說什麼?」華逸塵知道湘兒又忍不住要逃避了,他知道一下要湘兒接受這樣的感情是比較難,於是放開湘兒的肩,笑道:「很晚了,快休息吧!明兒一早還得趕路呢!」湘兒心裡猛地一跳,隨即避開眼神:「好…我…我去休息了…你也早點睡…」隨即轉身離去,而他的雙頰,不知怎麼地…紅了。
第一次,湘兒失去了冷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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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風徐徐,蔚藍天際裡不見一抹浮雲,只是暖日煦煦的照耀著。
五月。
綠水潺潺,碧綠如茵的草地上,野花遍佈,蝶舞翩翩,在這鳥語花香的自然野地裡,赫然有一個人躺在草地上。那是一個面目清朗的男子,身上覆著一件薄絲,看似睡的安穩,實是囈語不斷,眉頭糾結。「天鳳…」
鐵衣睜開眼,被陽光刺目的又閉上眼,良久良久才適應了光亮,又試著張眼。
他轉動脖頸,緩緩的瞇眼望著,只見眼前是一片美景。
這是哪?為什麼會在這?他試著回憶,渾沌中腦中漸漸清明…是葉明彥和江媛!一個人擲出銀針、一個人舉劍刺腕…佛珠…鐵衣忍不住伸手去探…沒有…是了,是佛珠斷了,護住了自己…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,坐起身來。
「你醒了。」聞言鐵衣轉頭望去,只見一名粗布衣裳的中年女子向自己走來。那名女子雖是已介中年,但眉目間卻可看出年少時的豔影光華,此時是慈眉善目,有一股不平凡的氣質。
「你醒了就好,前陣子有幾位達官爺不停的到這小村來找人,我想是找你的。」婦人的聲音舒緩而溫婉,聽來十分的舒服:「我沒和他們碰上面,但聽村裡的人提過,也不知與你好是不好,所以沒說。」鐵衣周身舒暢,墜崖前的傷痛似乎都消失無蹤。婦人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,微微一笑:「我是學醫的,我幫你看過了,你的傷經過這陣子的休養,沒事了。」鐵衣疑問:「我…我究竟…睡了多久?」婦人又是一笑:「不過十天罷了。」婦人眉頭那一抹自在、那一抹不在乎,鐵衣看來總覺得十分面熟。「十天前,你沿著這河川漂到這來,你傷的很重…也是機緣巧合,這河的沿岸集山水之靈氣,就像是個世外桃源,在這兒休養是再好不過的了。我沒把你帶回屋裡,也是這個原因…」婦人打開手裡挽著的竹籃,籃裡一陣濃郁的香味:「餓了嗎?先吃點東西吧!」說罷從籃中端出一碗粥:「你才剛復原,別吃太油膩的東西,喝碗清粥墊墊底子吧!」鐵衣感激的接過婦人手中的碗:「多謝了。」然後緩緩的將粥喝下。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婦人和善的望著鐵衣,鐵衣頓了頓:「我叫程鐵衣,是個鏢師…」婦人輕輕的點點頭:「怪不得了。這生計是槍裡來刀裡去的,瞧你傷重,我心裡就想是個江湖俠客。」鐵衣靦腆一笑:「俠客稱不上,就是江湖人了…不知夫人您怎麼稱呼?」婦人微微一笑:「我姓柳,你叫我柳大娘行了…村裡的人都這麼喊我…」說罷柳大娘嘆了一口氣:「這小村…不知多久沒有外人來過了,這陣子,河水先是帶來了你,然後又飄來了一位姑娘,真不知怎麼回事…?不過那姑娘傷的輕,很快就復原了,倒是你比他多睡了幾日哩…」聞言鐵衣心頭異樣,只覺得似乎是有些不尋常,但又說不上來。喝完了粥,鐵衣緩緩的站起身拱手:「多謝相救,晚生還有要緊事,便在此別過罷,相救之恩,來日再報…」柳大娘輕輕一笑:「別說這些,我帶你出這小山村吧!」鐵衣感激的拱拱手:「多謝了。」一邊走,雄黃味陣陣飄了過來,鐵衣心下狐疑,忍不住問道:「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?」婦人笑道:「今兒個可是端午了…」說著打開手裡挽著的竹籃拎出了一串粽子,剝了一個給鐵衣:「現在可以吃這些東西了。」鐵衣怔怔的接過粽子,喃喃自語:「…看來…我是失約了…」
一路走著,都是三三兩兩的孩童在嘻笑玩鬧著。鐵衣吃完了粽子,才想著事,突然一個嬌軀伴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撞進了鐵衣懷裡,鐵衣快手扶住了那披散著一頭長髮的青衣女子:「姑娘小心!」一群孩子站在前方,指著鐵衣和倒在鐵衣懷裡的姑娘笑個不停。只見那女子眼上矇了條手巾,身子還倚在鐵衣懷裡,站不太住。柳大娘忍不住碎步上前,擔心問道:「憶程…你沒什麼事吧!」語畢又指著孩子笑罵:「你們這群孩子,就知道捉弄憶程,他身子還很弱呢!」一個孩子答道:「是朱姊姊自己要陪咱們玩的!」聞言其他的孩子也紛紛應道:「就是就是啊。」憶程輕輕掙了一下,站直了身子:「什麼什麼…怎麼都推給我啊?」聞言鐵衣猛然一震…好熟的聲音,但他很快又甩開自己的想法…不可能的…。
憶程站直了身子,不管自己的眼上還矇著布巾,連忙開口道:「柳大娘別罵他們,是我自己說要陪他們玩的…」憶程邊說邊解下了眼上的手巾,轉過身面對鐵衣:「對不住…碰著你了…」說著抬眼望了鐵衣一眼,接著雙方都是一震!
只見憶程那秀致的小臉、如彎月眉、似燦星眼、還有那盈盈笑容以及悅耳的聲音,竟然便和天鳳一般無二,鐵衣一句”天鳳”差點就要喊出口,偏偏就是卡在喉頭說不出,天鳳在京城,怎麼會在小山村呢?
然而憶程早已愣住了…他怔怔的瞧著鐵衣,忽然便是一陣暈眩,憶程便向後倒去…鐵衣一手攬住憶程:「姑娘…」這一聲呼喚一出口,憶程淚水奪眶而出…這個聲音…是他…是他!憶程伸出手,輕輕的按住了鐵衣的唇,聲若遊絲般:「我以為…你一定失約了,所以…我自己…從京城…來赴你我…端午之約…」然後,就像再也承受不住似的昏了過去。
鐵衣聞言一震,然後不及多想的抱起憶程,望著柳大娘:「柳大娘…這…」柳大娘嘆了口氣:「就勞你負著憶程到小屋去吧!」跟著柳大娘後頭,鐵衣每一步都是沈重,憶程說的話,好像別有涵意似的…
到了小屋,鐵衣將憶程輕放在床上,柳大娘替憶程把了把脈:「幸好只是昏了過去…」柳大娘拉著鐵衣坐到桌邊,嘆了一口氣:「憶程是在你來了之後,才隨著流水飄過來的…他昏了幾日,醒了之後,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似的,只是孩子心性,會陪村裡的孩子玩…也可憐他年紀輕輕,就像已經歷什麼似的滄桑…他跟我們說,他叫”憶程”,不過我知道,這一定不是他本來的名字……唉…外頭的人來到我們村裡,哪一個不是想隱姓埋名重新來過?」聞言,鐵衣似乎能確定什麼似的坐到了憶程床邊,”憶程”…這麼別有深意的名字…就在這時候,憶程輕輕一個翻身,口中嚶嚀一聲:「鐵衣…」聽到這聲呼喚,鐵衣輕輕的震了一下。接著憶程緩緩醒來,一睜眼,便看見鐵衣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,怔了半晌,眼角滑落一串珠淚:「只怕…這是夢一場…不然,我怎麼能見到你?」憶程吃力的撐起身子,鐵衣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,然而憶程就著鐵衣的手,緩緩的貼近鐵衣,將頭靠在鐵衣胸口:「希望這個夢…永遠不要醒…」憶程的手抵在鐵衣身上:「你的身子好暖…」接著握住了鐵衣的手:「你的手…也好暖…」然後就像以前一樣,他把臉偎進了鐵衣的手掌,如夢囈似的說:「我…我以為…再也不能這樣了…」鐵衣手輕顫不已,他確定了,這個”憶程”,就是天鳳!鐵衣輕輕的撫著天鳳的頭髮,啞聲說道:「為什麼不梳頭?」憶程閉著眼:「女…只為悅己者容…」鐵衣聞言一顫,輕輕握住憶程柔荑:「為什麼要改名字?」憶程聞言,輕聲說道:「…因為…想你…」鐵衣心疼的抱緊天鳳:「你怎麼來了?」話語裡已包含了無限的疼惜。憶程哭了:「我以為…你一定失約了,所以…我自己…從京城…來赴你的約…就算是跳下來,我也要見你…」鐵衣只覺得心口似乎要被巨大的疼痛撕裂了,直到此時他才真正了解,什麼叫作心如刀割…他喉頭一緊,用盡力氣,好不容易才由嗓子逼出一聲:「天鳳,你真傻…你真傻…」鐵衣捧著天鳳的臉蛋:「你看我…我很好…我的身子是熱的,我還活著…天鳳,你沒有在作夢!」天鳳只是痴痴的瞧著鐵衣,就像是看不夠似的,想要把鐵衣的容貌烙進心口。鐵衣心疼的看著天鳳渙散的眼神:「你說,今天是什麼日子?」天鳳微微一笑:「是端午節…」鐵衣點點頭:「不錯,是端午節。我沒有失約!」”端午節”這三字震住了天鳳,半晌天鳳放聲大哭,那聲音只讓人覺得痛心,鐵衣輕輕撫著天鳳背脊,緩緩的、一次一次由上到下,只是心疼的想安撫天鳳受創的心……良久良久,天鳳才抬起頭,哽咽問道:「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了嗎?」鐵衣望著他無邪的笑臉,又是一陣心疼,他點點頭:「永遠不會。」天鳳笑了,然後又一頭鑽進鐵衣懷裡:「鐵衣…我好想你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