著傳者:琇琇


【一】

如果那個讓自己牽掛一生的真愛成了回憶,這輩子不知道還剩下什麼值得珍惜?

或許,該牢牢記住那幾許深情......

       

《清華山》

「哥,我可以跑跑看嗎?」「不行!」「哥...」鐵衣堅決地看著馬背上的采玉,硬是不放心。

「萬一摔下來怎麼辦?」「不會的,你看我現在不是很穩嗎?」「不行!」

采玉難掩失望地低頭輕摸馬鬃,嘴角微嘟。鐵衣的擔憂她怎會不知道呢?但是,她真的很想很想和他一樣,可以盡情馳騁在青草地上......

《長風鏢局》

清晨,微陽照在窗櫺上的青瓷花瓶,花瓶上反射的光恰好和一旁的長劍互映光芒。

「沙擦!」郭旭收起劍,踏著斜陽樹影走向大廳。

「少局主,早啊!」六爺正拿著一壺清茶獨飲。「六爺,一大早就這麼好興致,泡茶賞花?」「哈哈哈...」六爺遞給郭旭一杯茶,「這大清早的喝酒太傷身了,再說這是我一位老友送的上好鐵觀音,不仔細品嚐品嚐,不就辜負了人家的美意和好茶了?怎樣,好喝嗎?」郭旭點頭道,「嗯,香醇甘濃,好茶!對了,怎麼不見鐵衣和采玉?」

「喔...鐵衣被采玉拉去學騎馬了。」「學騎馬?」六爺搖頭笑道,「是啊!這采玉也不曉得怎麼搞的,忽然說要學騎馬,真是...」

「鐵衣讓她學嗎?」郭旭懷疑,那老兄總是把妹妹當小孩保護,別人碰都不准碰,現在居然讓采玉學騎馬這麼危險的事?

「可不是?采玉那張金口你我都領教過,她三言兩語就把鐵衣說服了。」六爺又倒了一杯茶給郭旭,「諾,難得鐵衣不在,沒人在你耳邊嘮嘮叨叨,你就好好享受一下吧!」郭旭聞言不禁失笑。

也對,趁那傢伙不在,是該好好清靜一下,免得辜負了初春美景。

       

《清華山》

「采玉,哥現在要放手了,妳坐穩了。」看采玉一臉失望,鐵衣只好屈服,答應讓她自己〝走一走〞。

「只能走走,不可以跑,尤其不能踢馬腹,知道嗎?」「嗯,我知道。」采玉開心地說道。

「哥,你知道為什麼我想學騎馬嗎?」鐵衣搖頭。「那是因為我想和郭旭,還有你,一起快意馳騁,隨風奔騰。也許有一天,我們可以一起騎馬走鏢,不必多拉一輛車。」采玉笑著接著說,「不過...就算我真學會了騎馬,恐怕你也不准讓我一個人騎吧!」

「那當然!」鐵衣堅定的說。一聽到采玉說學騎馬是為了要跟那傢伙一起什麼奔騰馳騁的,想起來就火大。

「哼!妳為了那個人做這麼多,有用嗎?」他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。

「你指郭旭?」采玉故意裝傻。

「要不然說誰?」一說起郭旭,鐵衣聲音不自覺的提高。「我就不懂,妳為什麼老是對他這麼好?他開心妳就跟著笑,他不高興妳就跟著心情不好。天氣熱妳就煮冰糖蓮子給他消暑,天冷妳又擔心他著涼,早晚一碗薑湯...」

「哥,蓮子、薑湯我可是一碗也沒少給你。」采玉頑皮地接口。

「我不是在計較這個!我的意思是說,男人啊!就是不能太寵他!」

「噗嗤!」采玉一聽忍不住笑出來。是嗎?這句話可要記住了,將來說給大嫂聽。

就在兩兄妹鬥嘴的時候,那匹馬不知受了什麼驚嚇,拔腿就跑!

「哥!」采玉嚇了一跳,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。鐵衣來不及勾住韁繩,連忙提棍追去。

「采玉,抓緊韁繩!」鐵衣著急的大喊。

〝怎麼辦?我該怎麼停住牠?〞采玉思索著鐵衣方才教過的馴馬術,但是這匹馬根本失了控!牠不停地往前方跑去,像是要追逐什麼似的。

「采玉!」鐵衣緊跟在後,眼看就要勾到韁繩......

「碰!」說時遲那時快,采玉被重重的摔落地面......

《長風鏢局》

「匡啷!」「少局主,怎麼啦?」看著一地碎片,六爺擔心地問道。

「沒什麼...」郭旭拍拍弄濕的衣服,故作輕鬆的說,「沒事沒事,我去換件衣服...喔!對了,六爺,今天我要去歇客坊拜訪老朋友,如果有事,就派人去那兒找我。」

「好好...難得好天氣,出去散散心也好,這裡有我看著。」

「麻煩六爺了。」郭旭微揖了一揖,隨即走向房內,卻依舊心神不定。

好奇怪!剛才為何忽然心口一陣抽痛?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......

《長風鏢局.門口》

「少局主,出門哪!」「是啊!」和看守的人打聲招呼,郭旭便大步往西邊走去。

他不知道,此刻,東面正有一輛馬車急駛前來....

【二】

這天,風和日麗,京城四處是賞花賞景的人潮。街道上更擠滿了小販和百姓,將繁華春色點綴得十分熱鬧。

《歇客坊.大廳》

「呦...蘇大爺,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?」酒坊裡,老闆娘豔宛忙著招待客人。

「哈哈哈...還不是戀上了妳這兒的好酒?本大爺今天是特地來品嚐那壺 〝桂花釀〞的!」「喔...原來您是愛上了桂花香,行!小二,拿兩壺〝桂花釀〞來給蘇大爺。」豔宛吩咐小二後,隨即走開。

「ㄟ,等等,我的老闆娘,妳怎麼這樣招待客人呢?我可是妳的常客,隨便叫小二拿兩壺酒來就了事了?那怎麼行?來來來,陪我喝兩杯再說!」

豔宛臉色一變,不過還是耐住性子,笑道,「蘇大爺,今天咱們店裡人手不夠呢!我還得去招呼其他客人。」

「哼!」那人拍桌站起,「上回來妳說沒酒了、賣光了,硬是打發我走,這回叫妳陪我喝個兩杯,妳也不肯。我告訴妳,本大爺叫妳陪酒是給妳面子,妳今天要是不喝酒,我就砸了妳這塊牌子!一句話,喝還是不喝?」

「喝!」一聲宏亮的回答聲從鄰座響起,「這位仁兄真是大好人,知道有福同享的道理。」郭旭從豔宛面前拿起酒杯,「美酒當前,豈有不喝的道理?老闆娘,妳不介意我喝了妳的酒吧?」

「臭小子,本大爺有叫你喝嗎?」郭旭故作疑惑,「奇怪了,你吵了半天,不就是因為沒人喝這杯酒嗎?我現在幫你喝!」咕嚕!郭旭一飲而盡。「嗯...好酒!」

「臭小子,你根本就是來找碴的!」那人氣得一手掀了桌子,兩個拳頭隨即往郭旭身上打來。只見郭旭不慌不忙地閃開他的攻勢,他見明攻無效,居然使出暗器!

眼看那支鏢就要劃過郭旭的左臉,但見郭旭拾起一雙筷子,「咻咻!」那人定睛一看,方才的鏢已被一支筷子打落,而另一支則不偏不移地劃過他的左臉!

「哼!臭小子...你...走著瞧!」

看見大廳的打鬥總算平息,豔宛忙出來答謝道,「郭大少,真是謝謝你了。要不是你來,不知那惡棍還要來鬧幾次!」

「哈哈哈...好說好說。只可惜好酒給打爛了...」「這沒關係,我酒窖裡好酒多得是。我看今天也不能作生意了,再說您也難得來這兒。如果郭大少您不嫌棄,就到樓上廂房一聚吧!」

「好!」

《歇客坊.廂房》

「這是〝醉胭脂〞,是我苦心釀製的好酒,平常是不賣人的。今天您難得來,又幫了我一個大忙,就拿來給您嚐嚐。」豔宛倒了一杯遞給郭旭,開心地道。

「想不到這半年來不見妳,妳都沒變,而且這酒坊也愈來愈熱鬧了。」郭旭拿過酒杯,又接著說,「想當初妳和連兄那間無人聞問的小店,如今變成了京城第一酒坊,總算不枉費妳的一番苦心經營。」

聽郭旭一提起往事,豔宛不禁神情落寞。「第一酒坊又怎樣?成彬已經不在這世上了,再大的酒坊也沒有什麼意義。若不是捨不得這些老主顧、老朋友,我早就不想幹了,也不用成天忙進忙出,給人受氣!」

「這不像妳,」郭旭搖頭道,「我認識的豔宛是不怕吃苦的。當年連兄一無所有,妳卻毫不猶豫的嫁給他,作生意、賺錢...我跟妳們夫妻十幾年朋友,從沒聽過妳對連兄有所不滿。」

豔宛苦笑道,「或許吧!我不想再待在酒坊,是因為酒坊常讓我想起成彬。他釀酒的神情,端菜、記帳的身影...唉,我總是責備我自己,為什麼在他生前沒有對他好一點?我太任性,老是對他發脾氣,他伺候完客人還得來伺候我,而我呢?總把他的好當成是理所當然,從不知珍惜...」豔宛欠了欠身,又對郭旭道,「郭大少,你別嫌我囉唆。一個人能有人真心的對待你是一種福氣,你一定要好好珍惜,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發現原來自己有多需要她......」

郭旭不用猜也知道她指的是誰,他將杯中美酒飲盡,轉移話題。「嗯!好酒!」

豔宛知道他不願談下去,也不再多說。只得跟著喝起悶酒。

「老闆娘,外面有長風鏢局的人說有緊急要事,請郭大少快快回去。」小二匆匆忙忙進來說道。

郭旭一聽連忙起身,「既然如此,那郭某就先行告辭了,改日再來拜訪。」豔宛答道,「正事要緊,郭大少辦完了要事,再來歇客坊一聚吧!」

「當然!郭某告辭!」郭旭一揖,匆匆離去。

緊急要事?郭旭一路上心神不定。

他不知,原來豔宛的話竟成了預言...

【三】

《長風鏢局.采玉房內》

「大夫,她怎麼樣?」

「令妹傷得不輕,頭部有血塊凝結,恐怕會一直昏迷不醒...」

鐵衣一聽,整個人頓時跌落椅上。一旁的六爺憂心忡忡地問道,「那她會醒過來嗎?」

「嗯...」大夫點了點頭,「這我不敢保證,再說即使姑娘醒了,也不代表頭部的血塊消失,可以痊癒。」

大夫望了望采玉,接著說,「我給姑娘開個藥方,她要是醒來,就給她服用。不過還是一句老話,我不能保證她能完全康復。」

六爺眉頭一緊,「那就麻煩大夫跟我到大廳開藥方了。請。」「請。」

房門,輕輕的被帶上。房內只剩下一語不發的鐵衣發呆,腦中,盡是采玉的笑語。

〝哥,蓮子、薑湯我可是一碗也沒少給你。〞 〝那是因為我想和郭旭,還有你,一起快意馳騁,隨風奔騰...〞

哥現在想吃蓮子了,哥不會再亂吃醋說妳偏心了......

窗外,陽光剎時被烏雲覆蓋。暗淡的房內,只有采玉微弱的呼吸和鐵衣的胡思亂想......

《長風鏢局.大廳》

「少局主,你可回來了。」看見郭旭進門,六爺連忙叫住他。

「六爺,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」郭旭納悶。

「采玉騎馬時摔下來,現在昏迷不醒...」

「你說什麼?」郭旭一驚。「大夫呢?來過了沒有?」

「來過了。大夫說,采玉頭部有血塊,就算醒了,也不見得會痊癒。」六爺沉重地拍拍郭旭的肩膀說道,「你快進去看一看,鐵衣一直坐在那裡什麼也不說,真叫人擔心。」

郭旭點點頭,腦中一片空白......

       

《長風鏢局.采玉房內》

「鐵衣?」郭旭推開房門,冷不防被坐在茶几旁動也不動的鐵衣嚇到。

然而,當他轉身看見床上的采玉,又是一驚。

只見采玉面色蒼白,毫無生氣。郭旭一個踉蹌,簡直不敢相信眼前就是那位嬌笑盼兮的程采玉。

「采玉...」郭旭走近床邊,伸手欲握住采玉冰冷的手,卻忽然被人一把推倒。

「不准你靠近采玉!」鐵衣手持蟠棍,眼露殺氣。「都是你!都是因為你,采玉才會吵著要學騎馬,都是你!」鐵衣將郭旭逼到門前,「現在她昏迷,你不來看看她,還在外頭拜訪什麼朋友...哼!你就希望她不要醒,永遠不要醒,省得麻煩,對不對?」

「鐵衣,你聽我說...」話還沒說完,鐵衣已一棍劈來!郭旭還手也不是,不還手也不是,只得奪門而出。

兩人就這樣一路打到前院,驚動了大廳的六爺。

「天哪!你們在幹什麼?還不快住手!」六爺氣急敗壞的喊道。「采玉現在需要休息,你們兩個在幹什麼?是不是真要她爬起來勸架?」

鐵衣一愣。他放下蟠棍,掉頭就走。郭旭見狀,無奈的向六爺說,「六爺,放心吧!鐵衣只是發洩一下,沒事了。」

「好了,我知道。不過下次不要再這樣了。」六爺嘆了口氣,「鏢局裡還有事沒處理,我先去忙了。你要看好采玉和鐵衣啊!」

郭旭點點頭,「嗯,我知道。」

【四】

《長風鏢局.前院》

這夜,明月依舊,但靜謐的前院連一聲蟲鳴也聽不見,彷彿大地也隨著采玉一同昏睡夢中。

鐵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院中,此時的心緒已不像白天衝動,他看著天空,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感情。

「這麼晚了,不睡嗎?」不知何時,郭旭已走到身邊。他望了望鐵衣,兀自坐下。

「今晚好靜。」鐵衣莫名地說道。

郭旭一愣,隨即應道,「是啊!」

「今天真是對不起了。」鐵衣又說。

「沒什麼,別放在心上。」郭旭有些不安,鐵衣的語調太平靜了,好奇怪。

「你沒事吧?鐵衣。」「沒事。」

鐵衣嘆了口氣,眼睛卻一直看著天空。「前幾天我打破了一個盆栽,那是小時候我娘最喜歡的花。采玉一直很細心的照顧它,我卻把它給打破了。」

「我在院子裡練棍,從來都很小心,不曾打破盆栽。那天我居然一個閃神,劈了過去...不知道為什麼,我開始心神不定,總覺得有事發生......」

聽他一說,郭旭感到訝異。

「原來...你也是。」郭旭回想起今早的事,「我今天也莫名其妙打破茶杯,出門前也十分不安......」

「是嗎?」鐵衣苦笑道,「看來我們都感覺有事要發生,卻沒想到...」

「沒想到是采玉。」郭旭感到心痛,因為他想起豔宛告訴他的話。

〝一個人能有人真心的對待你是一種福氣,你一定要好好珍惜,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發現原來自己有多需要她......〞

「郭旭?」這回,輪到鐵衣為郭旭擔心。

「你沒事吧?」「嗯。」

「想不到吧?」鐵衣搖頭笑道,「我們倆的直覺居然都一樣,而且我還是第一次對你出手。」

「看來你還很介意早上的事。」

「嗯。采玉說過,她學騎馬是因為想和你我一起快意馳騁,隨風奔騰...但是我今天居然對你動手...讓她知道了,她一定很難過。」

〝快意馳騁?〞郭旭心下一沉。

「晚了,休息吧!」郭旭回過神,拍了拍鐵衣的肩膀。

「采玉需要人照顧,所以我們要好好保持體力,知道嗎?」「嗯。」

哥兒倆互相拍肩,給了一個信任的笑。很久了,自從鐵衣為了采玉跟郭旭吵架,鐵衣就不曾向現在這樣拍郭旭的肩膀。

采玉一直希望他們能合好的,沒想到他們真的因她而同心協力。

但是,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看這兩個人和平相處的樣子呢?

       

《長風鏢局.前院》

好美!看著滿院繁花隨風生姿,草地踏上去軟綿綿的,她覺得好舒服。

睡太久了,感覺好累。

「采玉!」誰?誰叫我?

「采玉!妳...妳醒了!」郭旭走了過來。他好高興,一直看著采玉,生怕她消失。

「請問閣下是...」采玉一臉疑惑。

郭旭不解,「我是郭旭啊!采...」「哥!」

迴廊上,鐵衣正往前院走來,見到采玉,亦是一臉驚訝。

「采玉!妳醒了!」鐵衣開心的奔向她,「太好了,妳總算醒了!ㄟㄟ...妳的病還沒好,怎麼這樣四處亂跑?」

「哥,我那有什麼病?你瞧,我好得很!」采玉微笑地說。

「真是太好了!」見采玉奇蹟般的甦醒過來,臉色紅潤、笑容依舊,郭旭感到釋懷。不過...剛才她為什麼這麼說?

「對了,哥,你還沒告訴我這位是...」采玉拉著鐵衣到郭旭面前問道。

「采玉,他是郭旭啊!」鐵衣不解。

郭旭見采玉的眼神,忽然一驚!

好陌生!她看我的眼神好陌生......

采玉搖搖頭,對郭旭說,「對不起,可能我們還不太熟識...」

「不太熟識?」郭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「采玉,妳在說什麼?」鐵衣也發現不對勁,「妳...」

「我...認識他嗎?」采玉疑惑地看著鐵衣。

不等鐵衣開口,郭旭便抓緊采玉的肩膀,「采玉,妳看清楚,我是郭旭!我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,妳當然認識我!」

鐵衣也著急地說,「采玉,妳都認得我,怎麼不認得郭旭?」

此話一出,郭旭只覺腦中〝轟〞的一聲。他轉身就跑,將欲叫住他的采玉拋在身後。

「別追,采玉。」鐵衣拉住她,「算了,讓他冷靜一下。妳...」鐵衣還是有點難以置信,「妳真的忘了他是誰?」

采玉點點頭。

好奇怪,當那個人從她眼前跑開時,她有一股想抓住他的衝動...但是她卻真的想不起來他是誰了......